个冬天了,赶明儿入春了就把地腾了种新苗子。”
此刻,就在老树灰暗的杈丫上,竟拱出了几簇绿意盎然的嫩芽。早起做工的下人们见状纷纷围聚过来,话语间皆为老树顽强的生命力所折服。
鸡叫,鸟语,人言。
漆黑混沌中,她似乎听到了外界的声响,狂喜之余,身体也逐渐恢复了意识。她努力睁开眼,可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远比她想象中来的费力。
身旁有人?
呼吸轻浅地喷在她耳边,又酥又麻。不!这一定不是幻觉。
是谁?
她的脑子越来越清醒,身体却如同受到了禁锢一般,动弹不得。
她奋力挣扎着,突然,指尖微微一动,紧闭着的双眼也随之睁开。
阳光!突然而至的光亮让她的双目极为不适应,本能的想用手挡住,无奈双手竟有千斤重,只得眯起眼睛。
此刻,久违的阳光正越过了背光的韩子晰,将其投影在她脸上,烙下斑驳而又坚韧的暖黄。
正阖眼小憩在床边的他,收敛了严峻的气场,面容沉静。
他们认识的时日并不算短,她却一直没能仔仔细细地看过他,今时今日终于有了机会:只见一双上扬入鬓的剑眉尤为显眼,将其相对秀气的耳、眼、鼻、口也衬得阳刚之气十足,高高的眉骨之下,眼线细长。山根挺拔,鼻梁直细,鼻头竟还颇为秀气得上挑,可以说,他的面部轮廓十分立体,这样的生相无疑深邃抓人至极,再配上那双看人带水,雾气昭昭的桃花眼,任是无情也动人!好一个俊俏郎君。
韩子晰本就睡得极浅,被她这样无所顾忌地一打量,立马警觉地睁开了眼。
她仍没有收回视线的打算。
“别多说话。”他冷着脸制止了刚想开口的蒙溯。
他松开手,却发现对方依旧紧紧捏着,即使两人的掌心已全是汗水。
注意到他的视线,她这才意识到手上的异样,一下松开,多时的卡压,导致其血液不畅手指酸麻,再加之过猛的动作,直接牵扯到全身的裂口,她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派两个侍女过来。”他抽手起身。
“谢谢。”她喉咙如烈火灼烧一般,声音嘶哑难听,说话十分勉强。
他回头,左边嘴角微微挑起,那瞬,棱角分明的冷俊中竟显露出了一股无法言说的暖意,“不必谢我,是尹锋救了你。”
尹锋?
她的表情不免有些错愕,她与他之前并无交集。
“为什么?”
“你去问他。”他直截了当,不愿多费唇舌。
“韩将军,是否起身?”
来人声音尖细,应是宫中内侍。
“大王听闻将军近日偶染风寒,特命奴婢送来一盅虫草燕窝粥。”
韩子晰闻言,浓眉一蹙连带狭长的双眼也微微眯起。
楚王昏庸暴虐,膝下八子却都是一等一的出挑。明面上,大致分两派,一派曰“长”,是以大公子景容剡为首,辅以二公子,四公子同一众权臣形成了朋党之中势力最强的一支。
另一派曰“嫡”,自是以世子景容则为核心。楚国祖制立嫡不立长,故而身为楚王后唯一子嗣的三公子景容则按制被册立为王太子。其人贤德,谦恭礼让,深得韬晦之邃,同五公子景容列交好。因二人军事威望极盛,这一派便以武将为主,手握重兵的荆楚四将由景容则一手提拔,更是唯他马首是瞻。
不过,景容则性格的沉稳内敛同军权的间接独揽却招致了其父楚王的反感与警惕,旧时,在大公子一方的鼓动下曾欲以“懦弱无能”为由废其东宫之封,最后竟不了了之。要问何故?除却当局几人,想是无从得知了。
此外,六子,七子,八子尚且年幼,虽有势力,奈何羽翼未丰,还不成气候。
如今,“长”派为首三子厉兵秣马,时隔多年,再次发难,意图不言而明——挑拨楚王同景容则的父子关系,借此大举削弱直至瓦解“嫡”派势力。
在外人看来,时任中尉要职的韩子晰能在短短大半年间直上青云,全是依仗东宫之势,毋庸置疑,他是“嫡”派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在这场背水博弈中,他就像是“嫡”派起手在左上角也就是“长”派眼皮子底下落下的一枚棋子。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是单纯的挑衅?还是留有后招?“长”派诸人任谁都吃不准,所以对于韩子晰他们意见便出奇统一——除之而后快。
而向来杀伐果断的大公子从始至终未作表态。
一颗被推至风口浪尖的弃子?
此人,并没有那么简单。
“将军?”来人见屋内全无动静,探问的同时反手轻叩了两下双扇大门。
韩子晰回身,褪下靴子,一掀锦被就和衣躺上了床,顺手带下帘帐。床榻虽宽,他却是刚好挨了个边角。
“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