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舔了舔嘴唇,声音发干:
“许二娘子是被捆了手脚,堵了口舌,毒发而亡。”
奚静观与面前巨大的花神像对视,“什么毒?”
于之闻道:“一种香。”
“香?”
于之闻缓了片刻,才续上了方才的话头:“不知三娘子可还记得,忻祠那碗洒在地上的供饭?”
奚静观领会了他话中深意,顿觉头皮发麻,心霎时凉了半截。
“是那供饭上插|着的燃香?”
“不错。”于之闻点头。
身为一个“不良”,凶器明晃晃摆在眼前,却丝毫不觉,他脸皮再厚,也不禁有些羞愧。
奚静观抿唇不语,燕唐站在她身边,示意于之闻继续说下去。
于之闻硬着头皮道:“许二娘子身上无伤,寻常的毒物不外乎两种,或是从口而入,或是被吸进体内,我们没有头绪,仵作便自忻祠开始验起,误打误撞将那香验过,这才发现了端倪。”
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通,于之闻唯恐燕唐戳破他的小心思,一刻也不敢停,又紧接着道:“那燃香粗制滥造,却是奇毒无比。若被人吸入,浑身软绵不说,意识还会渐渐模糊,最终气绝身亡。”
奚静观似笑非笑:“最终气绝身亡?”
燕唐也看向于之闻,“所以,许襄原先并没有死。”
于之闻艰难的点了下头,“是。”
奚静观望着面前高高在上的花神神像,声音轻得像在半空中飘荡。
“元侨来找她的时候,她是真的听到了。”
他们昨夜在忻祠呆了这么久,没想到许襄就死在咫尺眼前,死在众人头顶之上。
燕唐又问于之闻:“可那张绣帕,是怎么丢在门口的呢?”
于之闻未及作答,身后的小衙役露出歪头露出一双眼睛,“兴许是许二娘子在被人拖动时,无意间落下了帕子。”
燕唐不置可否,于之闻不敢断言,含糊道:“或许吧。”
他转眼又见奚静观一直盯着花神,提醒道:“三娘子,那房顶的机关,就在花神脚下的芙蓉上。”
奚静观应了一声,又说:“怪道这芙蓉精雕细琢,原来是暗藏玄机。”
她只言语,脚下却并不动弹,善睐的明眸望着高高的忻祠顶。
“这房顶,还真像一口大缸。”
燕唐心中五味杂陈,没想到元侨的那个诡异的梦,竟然成了真。
眼睛梭巡一圈儿,燕唐问道:“那里面还发现了什么?”
于之闻缄默一瞬,说:“还有一堆铜钱。”
“铜钱?”
燕唐拧起了眉,这桩横祸真是奇特而又古怪,总能牵扯出些意想不到的事情来。
而这些事情,彼此间看似毫不相干,却又藏着蛛丝般的牵连。
于之闻提及“铜钱”之时,脸上倏然换了一副表情。
“忻祠与水神庙都归那个姓宋的老头管,此事他可逃脱不了干系。我早看他不像什么好人,果不其然,千防万防,防不胜防。”
奚静观睨他一眼,问他:“宋庙祝人呢?”
于之闻的手又不听使唤地搭上了三绺胡子 ,眯着尖细的眼睛道:“出门去了,我早派了人去水神庙前守着,他一露面,即刻来报。”
五月初,水神庙里香客少了许多。
宋庙祝在庙中坐了半晌,索性将庙门一关,背着双手晃悠悠去了长街上。
他停在一个摊子前,正言辞激烈地与小贩讨价还价,忽的就听路上行人说:“许二娘子找到了。”
宋庙祝以为自己听岔了,立在原地又仔细听了听,待终于明了“许二娘子”就是许襄时,他腔子里那颗苍老的心猛地一颤,连声道:“苍天有眼,上苍保佑。”
小贩见他神情古怪,竟然在摊子前双手合十拜起神来,伸手一抢,将宋庙祝手里的果子夺了过来。
小贩心里嫌他晦气,嘴里赶道:“去!到别处去,我不卖了。”
宋庙祝心里早不将几只果子放在心上了,脸上的皱纹互相挤压着,喃喃道:“定是水神您老人家佑我周全。”
他被喜色迷了眼睛,将腰上挂着的钱兜子上下掂量了一下,咬咬牙进香烛铺子里买了上好的香烛,急急地往水神庙里赶。
宋庙祝只顾得感恩戴德,见了水神庙前的两个衙役,还笑容满面地招呼道:“二位官爷。”
衙役对视一眼,向他露出个怪异的笑容,其中一个转身往忻祠中去了。
于之闻带人赶到,抬脚踹开了水神庙的大门。
众人只见水神像前燃着红烛一对,摆着金元宝一箩。
宋庙祝跪在蒲团上,手里举着三支好香,一脸虔诚,乃是酬神之态。
于之闻单手将宋庙祝提了起来,咬牙切齿道:“你这老头,还不快快从实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