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飘散着鹅毛大雪,才将扫净的石阶上,斑斑驳驳的又铺了浅浅柔纱,下人撑了伞过来,将寒风隔住,映棠便扶着老夫人往黎园慢慢走。
韩老夫人身上有一种格外温和的氛围,映棠伴她漫步,周身被这氛围包裹,也不觉寒风凛冽,骤生暖意。
冬鞋踩在雪上,发出簌簌响动,映棠柔声提醒韩老夫人,避开了光滑的石阶,阳光下薄冰晶莹,衬得石阶表面,像被包裹住的琉璃。
韩老夫人抬手轻拍映棠,“荣安侯夫人她们就在黎园等着咱们,我带你过去开一道茶席。”
有时候说的再多都不如做的好,道听途说能了解到的真实性,远不如亲见,不若趁此让她们好好了解一番,何况能随荣安侯夫人一道起身的,皆是通情达理的夫人,至于其后离开的那些夫人,老夫人也派人一一前去提点。
映棠谢道:“老夫人今日冒雪前来为我解围,又临时办了这茶席,映棠惭愧,今日这事儿料的不算好,还是因着老夫人您来撑腰,才勉强圆过来。”
韩老夫人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她什么样的场面都见过,内宅里借着口诛笔伐绊倒的又何止一人,故安慰道:“是你不太了解她们,也怪我这儿媳心窄,她指望用霁儿的亲事为自己儿子铺路,自然要为难你,素日里笼络各家亲眷,又刻意装做一副柔弱温婉的模样,时常身处漩涡却又能置身事外,她今日心急漏了怯,让人抓着把柄,凭着尹夫人的性子,且有的她受呢。”
老夫人这话听着不像婆母说儿媳,倒像在说外人,她不知情的是,韩老夫人心里对大夫人存了怨,当年老夫人为大老爷挑了一门亲事,大老远瞧不上人家姑娘的样貌,却对猎场被箭矢惊得梨花带雨的韩大夫人一见钟情,以绝食相逼势要迎娶过门,韩大夫人行事不妥,老夫人原也想带在身边细心教导,奈何她总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甚至在韩霁年少时,教唆引他弃学,这才逐渐消磨了韩老夫人的耐心。
韩老夫人道:“日后见了她,切记躲远些,连同他大伯你也一并不要见。”
没想到同为一家人,韩霁和老夫人都对她说了相似的话,她今日只是粗粗接触了大夫人,便不难想象韩霁从前在这里过的是何种憋屈的日子,映棠抿了抿唇,望着眼前一道道院墙,有些茫然。
“方才到最后,有些话为何不说出来,心中若是有气,还是发出来的好。”老夫人见她猛地收敛住,唯恐她委屈了自己,要独自咽下。
映棠缓了缓,叹息在冷风中拉了长长一道薄雾,“自然的是气不过的,可也不能叫场面太过难堪,什么话该说,什么话必须拿捏分寸,都不是我能随意开口的,我今日在这里逞了风头,撂出去一些狠话,明日就有人栽到我双亲头上,道是教养不力,我若想与韩大人并肩而行,便不能只顾自己嘴上快活。”
韩老夫人默然,轻声道好孩子,将她露在外面冻的冰凉的手揣到自己斗篷里,“我知你孝顺,若是为着你父母考虑,这样很好,若是因霁儿,你不必为他考量,男儿郎的脸面是要靠他们自己来挣,横竖认定了你,你只管大胆的做你想做的事。”
映棠眼神微动,斗篷里的暖意顺着手背蔓延至心底,她深知自己幸运,这一回终究是遇到了诚心偏爱自己的人,是除了父母之外,胜似亲人的存在……
茶席一是临时组建,除了一应茶具,别的都不算齐全,但左不过算一场小小的家宴,席间众夫人也多是与韩府沾亲带故的,也都各自随意了些。
韩老夫人特意让映棠露了一手,要众夫人瞧瞧她的手艺,映棠便将带来的养生茶取出,要了起烟少的核桃炭过来,一面煎水,一面研磨养生茶,适时讲解,众夫人围了一圈,也不讲究,时不时指着问一句,又接了茶水你一盏我一盏的聊着,确实觉得要比韩大夫人方才上的茶水要好,更不必说饮茶本就容易上火,映棠这养生茶清润柔和,只觉腹中暖洋洋的,便求了配方,说是回去后自己也要试一试。
本就是为了人情,映棠丝毫没有藏私,凡有问必答,众夫人念她这份真诚,言语间也拿她做相熟的小辈。
映棠得了老夫人首肯,中途派了见夏去香粉铺子取来润手的香膏,席间夫人每人一盒,映棠取出一点在手心揉了揉,为韩老夫人润手,又说道:“老夫人往常待在摆了炭火的屋子里,手上容易起皮子,记得多用这香膏润一润,您闻闻,可还香着呢!”映棠推了推韩老夫人的手,待她凑近了去闻,竟还闻到一股淡淡桂香。
大家也都学着用上,屋里除了茶香药香,再起一道花香。
荣安侯夫人得到的一盒绿萼香膏,只见她取了一点在手背上,轻轻揉开,笑道:“这倒是比我前些日子买来的还要好,”她推去隔壁庄夫人那里,邀她试试,又换了庄夫人手上的桃花香膏。
韩老夫人瞧着映棠与众夫人相谈甚欢,连带着吃茶这觉着甜了。扭头见桂妈妈打帘子进来,小丫头替她掸了掸身上的雪,这才发觉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桂妈妈附耳说了两句,老夫人点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