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破坏自己家的生意?是因为恨你爸么?”这是戴忆卿唯一想得出来的理由。
“谁的生意无所谓,鱼市必须要留着。”
孟金生轻飘飘地回了一句,随即拿起一根肉串吃了起来。
戴忆卿沉默了一会儿,内心却上下翻腾。
“这鱼市对你来说有那么重要么?”
“那你告诉我,如果戴忆卿跟你去了康城,你能保证她衣食无忧吗?”
戴忆卿又沉默了,她思考着孟金生这么做的逻辑,似乎最不可能的那个答案就是正确答案。
见对方沉默,孟金生不屑道:“我就知道,戴忆卿指望不上任何人。”
戴忆卿心一紧,拿起肉串往嘴里大口大口地塞,企图掩盖心底突然翻涌出的某种复杂情绪。
“来,这杯我敬你,不管我和戴忆卿之间有什么瓜葛,但我感谢你之前那晚出手救我。”孟金生郑重地举起酒杯。
戴忆卿没想到有生之年能听到孟金生对她说一个“谢”字,她慌张地举起杯子,却忽然意识到自己杯子里的是水。
孟金生没有丝毫介意,他仰起头,一饮而尽。
戴忆卿想起陈开源告诉她那晚酒吧打架的事,突然很想刨根问底。
“你那晚在酒吧打架了?”
孟金生放下酒杯,将一粒花生米扔进嘴里。
“小意思,打完架就遇到那两个没长眼睛的,他们是刚刚来这儿打工的外乡人,不知道我的名讳,我已经拜托警局好好教育他们两个了,估计以后是不敢再做打劫的事了。”
戴忆卿撇撇嘴,知道自己是听不到自己想听的答案了,她吃了几口菜,眼睛又控制不住地漂向孟金生。
好像在记忆中,他身上总是挂着伤,这点和她很像,只不过他是伤在皮肉,她是痛在心里。
“以后还是不要总跟家里对着干了,那毕竟是你爸。”
戴忆卿有时候还挺羡慕孟金生的,他毕竟还有父亲和爷爷,可她却什么都没有了。
“哈哈哈……”孟金生指着自己脸上的淤青大笑道:“是啊,毕竟是我老子,下手从来不犹豫。”
说完,孟金生仰头灌了一大口酒下去,然后将酒杯狠狠地砸向桌面。
“小的时候他三天两头地打我妈,等我大了开始维护我妈,他就打我! ”
孟金生新开了一瓶酒,眯着眼回忆。
“我十二岁生日那天发现孟世雄在外面养女人,我骂了他几句就又被他打了一顿,要不是我妈把我拉了出去,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戴忆卿知道孟金生和她同一天生日,突然回想起了她十二岁生日那天的娘娘庙和那场火灾。
“你爸一直都这么对待你妈吗?”
戴忆卿当年一直想不明白,那样一个知书达理的女人,为何会不顾自己的声誉和家族的脸面和男人私奔,听到孟金生的这番话,她才终于理解。
孟金生站起身,望向漆黑的大海。
“我妈就是政商联姻的牺牲品,孟世雄那个王八蛋从来就没对我妈好过,我爷爷告诉我,在我出生之前,我妈曾经怀过一个孩子,但是那个孩子流掉了,你知道他是怎么流掉的么?”
戴忆卿感到孟金生的整个脊背都在颤抖。
“是被孟世雄亲手杀掉的!”孟金生咬牙切齿,“他天天出去花天酒地,喝得醉醺醺的,一回家就打我妈,全然不顾我妈已经怀孕三个月了。”
“孟金生……”
“如果不是我爷爷在我妈怀我的时候严厉管束他,恐怕我也不会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孟金生垂下眼,突然冷笑一声。
“其实,我倒希望我从没有来过这个世界”。
戴忆卿望着孟金生,就好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那是一个从未见过阳光的孩子,他的双眼被黑暗浸润,他的心也被黑暗腐蚀殆尽。
“快吃吧,我让后厨炒几个菜,你打包带回去给她。”
戴忆卿沉默地点点头,眼眶有些发酸。
黑夜会让人忘了自己是谁,可白日来临,属于你的命运却依旧要去面对。
陈开源的父亲出院后,姐弟俩还有大把大把的费用要去支付。
思来想去,戴忆卿决定留陈开源一个人在鱼摊卖货,自己再去额外找份工作。
她跑去查看七星街十字路口那的告示牌,那里是全镇发布招工信息的地方,每天都会有人来贴招聘单。
可从上看到下,要么工资低得可怜,要么是她不会的技术活,最后她只能将目光停留在了孟家船厂的招聘启事上。
女,年龄在20岁至50岁之间,招后勤部服务员若干,需吃苦耐劳,手脚麻利。
戴忆卿咬了咬唇,还是把船厂人事部的电话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