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大“嗐”了一声,“纪丫头,做人不要不识好歹。”
此时,邱老头还在山上割竹篾。
纪筝把小埋挡在身后,手从侧边护住小埋,轻轻拍她的头,让她莫怕莫急。
邱大从山道上拔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含混不清地说话。
“县丞亲自上门道歉,咱几个拿什么乔?”邱大拽松腰带,让自己挺起的胖肚舒服点,“你少和邱老头学,学到一身穷酸味。”
随后,邱大语重心长,仿佛纪筝的爹:“做人啊……要上道!要知趣。”
纪筝:……
准备好的话,突然就不是很想说了。
不过,听邱大的意思,是什么县丞来了?
纪筝略一思索,想起那夜与邱老头话冤情。
邱老头提过,这鲁氏的母家不简单。
鲁氏的胞兄,是静河的县丞,很得县令的器重。
而且,鲁氏的胞兄还娶了个贵妻。妻子是永东郡太守的亲侄女。
可以想见,鲁氏的胞兄,前途一片光明。
所谓做县丞,只是在为未来的仕途打好基础。
基础扎实,他日高升,才名正言顺。不落人话柄。
这么一梳理,纪筝头疼得很。
纪家富贵时,她是自在的道姑,最厌烦理会官|场的弯弯绕绕。现如今纪家败了,她自身难保,更不想搅进这些事。
纪筝便推邱大走。
“你走吧,礼,我们不收。”
“姑娘万辞不受,是折煞在下了。”鲁西望从轿子里掀帘而出,折扇在手,月白常服,一身儒生气,通身气派算得上是端方君子。
邱大见了,把纪筝的手一掼,忙迎上去,“鲁大人哪里的话,妹子她害臊。她要的她要的,她最喜欢这些金银珠宝了。”
小埋:“你胡说!阿姐才不贪财哩。”
鲁西望看着邱大前言不搭后语,也蹙起眉头。他不喜邱大粗俗市侩,倒是对黑袍覆身的这“纪丫头”,有几许好奇。
这纪丫头不为财帛所动,站姿半日都挺拔不见垮塌,见微知著,怕是个有风骨之人。
深山老林,未必没有高人。
“叨扰。”鲁西望作揖,“可否进屋讨杯茶喝。”
他如此客气,纪筝倒不好恶脸相向。遂延请入内,破天荒地,给他上了碗大麦茶。
鲁西望比鲁氏耐得住,看见粗陋的破陶碗,泰然自若。
“纪姑娘?在下唐突。”
纪筝:“县丞不必客气。有何来意,烦请直说。”
鲁西望苦笑,“家丑本不该外扬,实在情急,让纪姑娘见笑了。”
这才道出来意。
原来,那日地府三曹对质后,鲁氏生魂被拘上殿,又拒不认罪,吃了阎王的挂落。
魂归家中后,便害了急病。
先是腰腿头都在疼,不日便瘫痪半边,嗷嗷叫唤,下不得床。发烧说胡话“赵英不是我害的,我不认”,夜里头只是喊“娘”。
这可把她官人田大鹏吓坏了。
田大鹏把杀猪十年的屠刀压在枕下。按理说,这种带新血的老刀,煞气极重,寻常邪祟早吓跑了。
奈何鲁氏的发落,是阎王亲下的,哪里逃得掉。
眼看着鲁氏出气多进气少,田大鹏只得去找读过书的大舅哥,也就是鲁西望。
都说读书人办法多。
鲁西望大吃一惊,百般追问下,才知道自家妹妹干出这仗势欺人、害死人命的事来,气得抚胸不已。
他再逼问,田大鹏含糊其辞,顾左右而言他。
鲁西望便从一见二,知道妹妹妹婿,平时肯定没少拿他的名头去作恶。
如今也管不得。
鲁氏的性命要紧。
鲁西望请了诸多“大师”,法事做了不少。桃枝作鞭抽打,鲁氏都挨了三回,愣是没好转。
正心焦,幸得老娘托梦来。
鲁西望这才知道阎王殿三曹对案一事。
不由深信因果报应。
并根据曹婆婆的提醒,往年山上找这位告阴状的鬼薪人来。
那些礼物,就是赔礼。
纪筝听到此,内心不由后怕,幸亏她没有贸然拒绝阎王的功德簿,乖乖听话当了阴差。
地府之主的手段,还真不容小觑。鲁氏屡打谵语,谎称老娘身上疼来敲诈赵英,这回谵语都成真,落到她自己身上活遭罪了。
纪筝道:“礼我不要。但鲁氏的困,解法也简单。”
鲁西望大喜,作揖请教,“还请纪姑娘指教。”
纪筝:“销状。”
有告阴状,就有销状。
需要鲁氏诚心悔过,写下悔过书和罪状,烧给地府,将阴状勾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