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街有一家味道很好的冰激凌店,赵若楠最爱这家的抹茶红豆旋风,买了很大一份,吃完一份,逛回去又买一份。
赵若楠仰头看他,大概是一段时间没剪头发,刘海有点长,萁住眼睛,横出挺直鼻梁,嘴唇薄,但唇线分明,抿得笔直如线。
赵若楠在旁走快几步,一旋身挡在他前面,“不错呀,吃顿火锅遇到八个旧情人。”
胡琅扫了她一眼,“别胡闹。”抬脚绕过她。
赵若楠很确定他生气了。但不懂怎么哄人,闷头跟在胡琅身后,一边走,一边愁眉不展地吃冰激凌。
等到吃到第三桶冰激凌,胡琅劈手夺过木勺,弹进路边垃圾桶,“再吃长蛀牙。”
沉默几秒。
赵若楠伸手拽住胡琅,拉近了二人的距离,“你是不是以为我还小?”
“你不小吗?傻呢,不懂事。”
胡琅将手往口袋一插,纯黑薄风衣被风吹起来,翻出深灰里衬。他个子高,离近了看她就得低头,总像是逗小孩。
赵若楠认真生气起来,把冰激凌往他怀里一搡,“你好意思呢,旧情人重逢,我还没算账,倒要看你脸色了!”
他抄起冰激凌,哭笑不得,“算什么账啊?我连她名字都忘了。”
赵若楠仿佛理直气壮:“名字都忘了,说明多啊,你这历史,太不清白了!”
胡琅嗤的笑了一声,但又抿嘴收住笑。
过了一会,他说,“小楠,我想了几天,咱们还是分手吧。”
她望着他。
“我跟你爸谈过,他的话不是没道理,我反驳不了。”他笑得有点不自然,“你以为我是出国了么?我是被这个国家流放了。中国没有我的立足之地。”
“哦···”赵若楠慢吞吞地说,“那也带上我好了。”
胡琅面色煞白,嘴角浮起个怪笑,非常飘忽,像水面流光。但背脊笔直,岿然竖立。
“你不懂。”
“那你教我好了。”
“好,我教你,”胡琅把头一点,“我带你走,那你妈妈呢?每年政|审怎么写?至少十年,我爸那批官员退休之前,你不能回家,不能上坟。···中国等级分明,而我在中国永远,被排除在那条线外,甚至我还不是穷人,我比穷人更惨,赵院长,李厅长,蓝副厅长,这些人或许会怜悯一下穷人,假惺惺释放一点善意,但是我,···我钱越多,罪越深···我在中国见不得光。永远。永远。”
“其实,”赵若楠说,“我至今也不觉得,你爸爸和你爷爷是坏人。”
胡琅脱口而出:“你有病?”
赵若楠哈哈一笑,“你爷爷和你一样,从没勉强过任何女人。每一个都愿意。每一个。怪只怪这里穷吧,可西北穷,又跟你爷爷有什么关系。——陪一个给钱的男人睡觉,总比陪不给钱的男人睡觉好。钱是好东西,反正我这么想。”
胡琅愣了一愣,“李成他奶奶···”
赵若楠说:“她不缺钱。家里在上海有好几家药店。···你爷爷没跟你说过吧,刚开始闹得有多凶,光上吊割腕就好几回,市医院随时待着命呢。有一次你爷爷半夜到医院,在手术室外抽了支烟,撂下句:‘以后再别管她,这傻娘们没福’。最后还是认了。”
“怎么回事?”
“你爷爷攥着档案呢,家里再有钱,以后前途怎样,还不是你爷爷动手写几个字的事儿?她倒是想通了,写信回去,哪怕在自家药店拿秤子,”犹豫了一下,“临走的那天,被丈夫在茶里下了安眠药。直接请你爷爷进家里···”
很小的时候,奶奶讲这段往事,笑嘻嘻地跟她说:“第二天她在黄河边抽烟,一根又一根,上海宁,矫情得来!我们直肠子,就吃亏在这里。”
“那我爷爷也···”
“可你连你爷爷都不如,”赵若楠笑着说,“道貌岸然,假正派!说着什么国啊家啊民族啊,把女人丢出去,不要了!”
胡琅惘惘地望着她,像是从没认识过,忽然他手一抬,将那冰激凌往地上掼去。
冰激凌都化掉了,抹茶奶油绿沉沉,泼出好大一圈圆,赵若楠躲闪不及,小腿沾了好些,她弯腰去撩裤腿,“喂喂,别乱扔——”
话音未落,胡琅已搬起她的脸,曲了曲手指,将拇指按在她唇心。
赵若楠心头一荡,胡琅低下头,轻轻吻在自己手指上。
他几乎要吻到她,呼吸荡荡,荡到耳边,就成了电流。滋过四肢百骸。
他笑,坏心眼地用拇指在她唇上摁啊摁。
赵若楠稍一张口,那手指就滑入她口中,硌在上下牙齿间,让她合不上嘴。
赵若楠含含糊糊,“小心我咬你。”
胡琅哈哈大笑,“咬!”扶住她的脸,软软吻了一下,“我媳妇嘛。”
说完面色微变,他胸膛还起伏,喘了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