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瞬间浸湿了她干涸的手掌,化作几声空荡的低鸣从指缝溢出,她便又掩得更紧了。
但愿美阳的在天之灵保佑凛凛平安长大,最后她只得如此无力地想。在陈美珊的安抚下,她起身下炕欲去西厢的菩萨娘娘神像前烧香祷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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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陈美珊泡了壶茶,牌友们在茶香里陆续报道。大家怕扰了老人休息,去正间冒头打声招呼后便齐聚偏房。
村里有几帮年龄相仿的年轻人,管陈两姓,大家从祖辈起就是前街后街的邻居,世代总是朋友,关系非同一般。到这辈时经济压力不那么大了,大家平日晚上便组团打扑克牌,地点轮流,今晚轮到管文斌做东。
叶知凛喜欢热闹,夏天里常和他们一起走街串巷,她不会打牌,只想看看光景。牌局里总有不少小孩跟着,她和管雨宁也可算作如此认识。
但今晚叶知凛不是来瞎看的,她是特地前来参加组织的重要集会的,管雨宁先前下过通知。
是的,他们有个组织。
他们的组织,因地命名,因为村后的古月湾,所以名叫“古月派”。
古月派的成员由这条街相邻的三栋自建房里三位光荣的侠客组成,从西往东数,依次为管雨宁、叶知凛、陈子聿。管陈二人为青梅竹马,今年同岁。
说起来这个派的诞生之日是去年夏天管雨宁被蚂蟥蛰的那天。
还记得那日烈阳高照,他们去河沟子里捉蝌蚪,可出师不利,脚刚踏进去就遭遇此等不测,只见那黑东西弯弯曲曲,一个劲往管雨宁的小腿里钻,惊煞众人!还好陈子聿英勇无畏,一个箭步将人从河沟子里背了出来,后叶知凛迅速跑去呼叫大人,这才化险为夷。
按理组织头目应当是管雨宁的爷爷,因为最终是他老人家用草鞋底把那东西给揭出来的,不过三人皆没考虑他。
言归正传,此次聚会,是因近几日管雨宁在村里发现了一件大事。
以她八岁的学识来看,这件大事了不得,且她确信这世上除她之外还无人知晓。为进行接下来的调查工作,她现在要把这件了不得的大事告诉古月派各位。
“一对勾儿!带小王!”陈美珊尖叫着把手中的三张牌甩在炕上,响亮的声音仿佛一记耳光。
“哎呀!你怎么还有小王呀!!”
身旁一女随之叫喊,仿佛那一耳光正是打在她的脸上。
陈美珊开怀大笑,整个人笑倒在炕,身旁女人随之压去她身上搔她的痒,二人一上一下,宛若方才被甩在炕上的那一对勾儿。
鼎沸笑声中,管雨宁的两只手捂在叶知凛的耳框上,嘴含热气,郑重其事:“小卖部的刘丽珍,出轨了。”
叶知凛浑身一抖,后退一步。她抓了下被热气刺挠发痒的耳朵,睁着惊恐至极的眼睛,问:“鬼?什么鬼?”
管雨宁“嘘”了一声,带她和陈子聿进了里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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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知凛以前看动画片的时候,对“鬼”和“幽灵”这种东西有一定的理解,它们通常是一块白布带有两个黑色窟窿,以颤颤悠悠的声音在空中漂浮行走,可怕得很!
但“出鬼”这个词,她第一次听。
是指鬼出来了吗?刘丽珍出鬼,是说刘丽珍家有鬼出来了??那可真不是件小事,她想。
里屋稍稍安静,一席土炕从南墙连到北墙,三人于炕中央盘腿而坐,成一个三角形,头顶一只老灯泡高高悬挂,光照在每个儿童思深忧远的幼脸上。
“那天下午我去给我爷爷买烟,”管雨宁讲述事情的经过,溜圆的眼睛睁得犹如两个漆黑的洞,看得人心里发毛,叶知凛低下头听她继续,“发现小卖部锁了门,我就去后门的小水沟边蹲着等…”
“又去沟里,小心再被蚂蟥咬了!”陈子聿高声打断她,男孩最近掉了一颗门牙,说话几分漏风。
“那条沟没有草!不会有蚂蟥的!”管雨宁回喊,蔑瞪他一眼,故事继续,“然后你们猜我看到什么了?”她自问自答:“我看到她和一个奇怪男的从家里出来!就是小卖部后面那条窄胡同,然后然后那个男的在那里亲、亲了她一口!他们抱在一起…可紧了!”
讲到这些成人动作时,管雨宁很是羞涩,一阵语速极快,一阵声音弱弱,稍作停顿后,她给出结论:“反正那不是她老公,我在村里没见过那个人,她出轨了。”
三人一阵沉默。窗外是乌黑的夜,一阵夏风吹拂,叶知凛打了个哆嗦。
“我认识她家的叔叔!”陈子聿突然回想到,“就是腿有点瘸的那个!”
他说着起身给两位女士模仿了一下刘丽珍的丈夫走路。一个左腿过分弯曲、右腿却过分比直的男人,站立时像把弓箭,漫步时像朵浪花,奔跑时则像一只陀螺被鞭子抽过正在满地打转。
陈子聿模仿夸张,几人一顿大笑,不知觉间竟争相模仿,绕着炕的四个边排队瘸走,边走边笑,如此玩到满头大汗,管雨宁才重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