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
李沁喜淡漠地看了她一眼,直击她要害:“你能拿我怎么样。倘若你还有任何别的办法,绝不会只拿一把刀来出气的,你那么做,恰恰说明你已穷途末路,无计可施了。强弩之末,何足为惧?你所有的计谋:离间、陷害、滥杀,除了加深你自己的罪孽,没一样真正有用的。”
“罪孽?”太后双手箍住李沁喜两肩,“那又怎样?为了哈温奇全族上下近万条人命,我担些罪孽又如何?说得冠冕堂皇,换作是你,你又好到哪去?如果是显朝被灭,你难道不想复仇?你我位置相似,你应该最能体谅我,对吧?”
李沁喜皱眉忍痛道:“你想复仇,无辜之人就该为你而死吗?”
“不过是些下贱奴隶,杀就杀了!”观太后神色,仍毫无愧意。
至悲至痛中,赫连猛一声嘶吼:“我杀了你!”他扳开太后双臂,右手狠狠捏住太后脖颈,霎时间,太后面目狰狞,满脸憋红。
赫连碧瞳泛血,一步步前逼,太后则步步后退,眼看就要窒息,李沁喜冲过去,“不要!”
她双手抓上赫连手臂,使尽全力阻拦他:“你不能背上弑母的罪名,赫连,不要!”
赫连不肯松手,“她先害我一生,又杀死我的妻儿,赫舒林他才三岁!”
他一生的珍宝,他生命中绝无仅有的温暖,在她眼中只是“杀就杀了”,连同他自己,都不过如是。她从未将他当作自己的孩子,他又何必当她是母亲?
李沁喜明白赫连此时此刻的痛苦,可是她不能让他那样做,太后不能死在王手中,赫连,也绝不能活在亲手弑母的阴影里。
她拔下自己的头簪,用力往赫连手臂上扎去,簪尾刺进他的血肉,他痛得咬牙切齿,脸面愤怒不解地扭向李沁喜。她无奈恳求:“放开她,交给我处理。好么?”
她眼神死死盯住他的双眼,“赫连葛尔,亲手杀死她,只会使你更加痛苦,松开手,我有办法让你报仇。”
“若太后死在这里,奚赫必然大乱,再不松手,你连娜依母子的坟墓都会守不住!快啊!”她焦急地吼出声。
赫连终于冷静下来把手松开,太后已近昏迷,他放手的瞬间,太后便倒在地上。
“对不起,”李沁喜扶起他坠落的手臂,血染红了半截衣袖,顺着他手掌滴在地上。拉着他走到不远处坐下后,李沁喜又起身跑至窗边,从袖中拿出信号弹朝空中放。
片刻后,葵姑和陈冬柏随众兵进入内殿,太后已被李沁喜拖到了桌边,赫连则掩着伤口坐在另一头。
李沁喜下令道:“太后为小王子伤心过度,请葵姑速召蒙诃达前来诊治。”
澈合请示:“殿下,外面那些人——”
李沁喜拂袖转身,“太后殿众人照看太后不力,先暂时原地圈禁,过几日我再挨个审罚。王上近来操劳过度,需要静养,你等只管领差速办,一炷香的时间,我要王宫一切如常。”
澈合等人退下后,李沁喜与赫连一同去往王书房,葵姑处理完太后殿的事后便跟了过去。
太后晕倒一事决不可宣扬,葵姑眼尖心细,不需李沁喜多言便已将事情处置妥当:“公主放心,婢子全都理好了。”
李沁喜点点头,给她看赫连手臂上的伤,葵姑看了那伤口,又看看李沁喜,顿时明白怎么回事,忧声唤她:“公主——”
李沁喜掌心盖上她的手背,示意她放心,“我没事,你快给他上药吧。”
葵姑里外进出了几趟,终于把赫连的伤也处理好,此时已入夜,王书房中无人有心饮食,李沁喜让葵姑先回王后殿,自己则留下。
打从太后殿出来,赫连就一直沉默着,李沁喜知道他心里正复杂,只径直开口同他说自己接下来的打算。
“太后她......暂时还不能死,道理你应该都懂得的。我打算将她囚于太珠里大无寺,让她在那度过残年。”
把太后赶去一个远离喀拉哈尔的地方,也许会让赫连感觉好些。萨尔格死后,太珠里一直处于赫连的实控之下,送她去那儿,既合情也合理,外人难以察觉他们母子间的剧变,最多只会议论太后果然偏心长子,始终放不下云云。
“赫舒林死的时候是在晚上,我和他一起睡的,”赫连忽然开口,“等我醒来,他已经僵了。从出生起他的身体就不好,他是我和娜依唯一的孩子,我原以为能陪着他到他长大,仔细想想,从日月台起火开始,他的小毛病就越发频繁,应该是在那时候落下了病根。”
他不在乎自己的语无伦次,大脑也一片空白,仅是觉得喉咙里堵得慌,想往外倒一倒。
他问,“高月,我活着,究竟是为什么?”
他是母亲的耻辱,父亲的工具,这一生都注定不幸。他从未真正得到过,即便拥有也终都失去,这样说来他好像并不曾活过,因为他所活过的痕迹,他以为有意义的,都在今天悉数陨灭。
他根本什么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