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直射在河面上,照得水面的波纹闪闪发亮。河水哗哗啦啦地向前奔流,它似乎从未有过烦恼。
河岸上摆了一个简单的祭桌,祭桌的主位上放的是一个精致的木匣。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人在祭桌前跪下,一阵虔诚的祈祷后,他给木匣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双手把木匣捧到河边。
按照他母亲的遗愿,木匣里她的骨灰要洒进顿河,这样,她就能与沉在河底的丈夫一同长眠。
少年把木匣子打开,倒出的骨灰在风中扬起一片薄薄的沙,片刻后落入水中,随之奔流而去,无影无踪。
站在他身旁的年轻女人对着河水小声念道:“苏伊,塔塔,我的兄长和姐姐,安息吧!”
河水倒映出她的影子,那影子很快又被风吹皱。望着远去的河流,她哀苦惆怅的神色逐渐转为一种平静的感伤。
一同伫立良久后,她侧过头对少年道:“赫苏图,同你阿爸阿妈道别吧,我们该回去了。”
赫苏图眼中仍有深深的不舍,李沁喜伸出手揽住他的右肩,安慰地轻拍两下,“你看这河水不停向前,过去所有的仇恨痛苦都会被它带走,你阿爸阿妈已经团聚了,他们会安宁地睡在顿河底,再也不会为过去伤心。赫苏图,大仇已报,一切都过去了。”
她的话再次提醒了赫苏图,他痴痴盯着河面,把眼底的一颗泪擦干后,终于在心底释怀了父母之死。
葵姑和陈冬柏则守在二人身后,各自对着顿河水默默寄托了自己的哀思。
一行人回到喀拉哈尔后,李沁喜才知道,就在她出发去顿河的同一天,娜依竟然主动到太后殿去侍奉,到现在也没出来。
她上王书房去问赫连,赫连斜睨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说:“你还好意思来问我。太后一直把自己困在殿里不见人,你只顾着趁机收拢王庭命妇,却不曾想想办法让她出来,转头不声不响就跑出去到现在才回,看我被亲贵们责难,娜依为了我竟然自愿到太后殿去侍奉求情。”
以她俩的关系,娜依肯为了赫连住到太后殿去任打任骂,可见对赫连确实真情一片。
为这事,赫连刻意敲打李沁喜:“不要忘记了,这本该是你的责任。”
他心里对李沁喜是有不满的,她为了外人的事情殚精竭虑,大获全胜后更不跟他说一声就跑去了顿河,可对他的事情却是完全不在意,就连上回想跟她说几句话她也一口回绝了。
赫连自认在这回内战中与她是盟友,可她那态度未免太冷淡了。真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吃饱饭打厨子!他恨恨地想。
偏偏李沁喜像团棉花似地吃劲,他说什么就认什么,连争辩两句都懒得。“王上说得是,此事确是我疏忽了。”
疏忽归疏忽,她不打算有任何行动。太后现下肯定对她恨之入骨,而娜依早就是敌非友,她俩凑一块,指不定又有什么阴招,此时不如离远些,待恢复元气再交手。
李沁喜回王后殿,一连躺了三天。
不为别的,她实在太累了。
为苏伊和塔塔报仇后,她的日子变得索然无味。每天一睁开眼,一阵强烈的紧迫感过后,是突然意识到危机已然结束了的虚无感。那一瞬间,李沁喜常常会啜泣。
那种空无一物的感觉令她害怕,有时候哭太急背气了,她甚至会短暂忘记自己身处何地,呆呆盯着屋顶挂着的摇铃,想不起自己为何在此。
李沁喜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件事,包括葵姑。她不想葵姑一把年纪还为自己的脆弱举动而忧心。
她想,也许是因为自己常常哭过后又咬牙从床榻上爬起身来与外人斡旋,强行压抑心绪起落,这才伤了身,乃至心气不足。
记得从前听过一位老太医说“心若病了,人离死也就不远。”李沁喜觉得自己还不能够撒手一切死去,她得仔细休养,恢复健康。
然而在内殿闭门躺了三天后,她又不得不爬起来,因为赫连派人来告诉她——太后出关了。
在萨尔格死后的第四十二天,太后终于出来见人了。
李沁喜无奈地揉揉自己酸胀的眉心,一番梳妆打扮后,她前往太后殿请安。
赫连已在门口等了她片刻,见她来,二人迅速交换一记眼神,随后一前一后走入正殿。
正殿里已有两个人在,太后坐在主位,娜依则低头缩身站在堂下陪着。
太后的模样老了许多,妆扮得却鲜艳整齐,显得妆彩下的皮肉更加疲惫衰老。
娜依依次向王上王后行礼,赫连同她点头致意,领着李沁喜上前去给太后行跪礼。
这回的请安不同于往日,这两人今天是来向太后请罪的,得行最重的跪礼,之后也不能起身,得一直跪着,等太后说起来再起来。
堂下跪着儿子儿媳,同时还是杀子仇人,太后的态度自然不会好,她一直冷着脸,眼睛眯着,就是不叫赫连和李沁喜起来。
注意到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