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地,魏溪亭将追上几人。冒着刺骨的风雪高声疾呼:“师父。”
风声太盛,将这声音吹得模糊。
师父无应答,马速未缓。
“驾!”他催马加速,终于被张振发现。
张振高喊:“秦老!”
秦钟闻声勒马,骏马嘶鸣,也令东阳停住。
“时先生,公主请您回转。”魏溪亭一边拉住缰绳,一边喊话。
队伍最前方,东阳整张脸隐在兜帽底下,眼神阴郁可怖。
许久,他松开紧皱的眉心,掩住眸中的冰冷。驱马来到秦钟身旁。
“秦老,我们回吧。”
秦钟似是不甘地吁气,但尊重他的决定。
几人策马返回营地。
魏溪亭行在东阳右侧,余光瞥那人。
种种反常诡异,没谁对他道明只字片语,都刻意瞒着。
他无心探听什么密莘,只要李书音安然无恙。
这晚,秦钟和张太医联手,彻夜守候在侧,终于在黎明之前,将李书音的热势控制住。
寿宴定在入夜后,时间所剩无几。魏溪亭作为使团重要成员,也要出席。
为免困顿失礼,秦钟将他强行押回补觉。
辰时初,雷子媛和赫连朝阳前来问候。
李书音睡意正浓,东阳于帐门口接待,告知公主已无大碍。
“公主生病之事,还望两位姑娘帮忙保密。”
“当然当然。”雷子媛连声道,“有需要的地方,先生尽管叫我们。”
“好。”东阳含笑,行揖作谢。
半柱香前,李书音醒过一次,吃了药,又睡下了。
东阳估着她的习惯,回笼觉不会太久。因而,计划提前备好早膳。
小厨房偏在东南隅,厨子们忙碌多时,早点准备得差不多,正陆续地端去食堂。
他到那儿时,厨房内只有一个瘦高的厨子,正在添火。
事先托索亚来讲过,他要亲自下厨,为公主煮青菜挂面。
厨房这边烧好水,交代清楚佐料和蔬菜的位置,便离开了。
升平殿后花园专门辟出两亩地种小青菜,成熟后榨汁和粉,制成宽面。李书音最爱。
南凉距此山迢路远,寄面不切实际。
这次听说要随团来牙帐,东阳特地赶制两箱。
锅里的水开了很久,室内雾气缭绕。
装宽面的箱子放在置物架底层,东阳蹲身去拿。
然而,却发现手控制不住地轻颤,试图握紧,也使不上劲。与此同时,双腿发麻,几乎站不稳。
灶火正旺,房内蒸汽腾腾。但他竟感觉寒意一阵阵地袭来。
一种劫后余生的惊惧,犹如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把他死死地箍住。
雾水钻进口鼻,像钢铁铸成的手,紧紧地扼住他的喉咙,令他呼吸困难,眼前发黑。
他想到洪城陷落时的尸山血海,想到如果她渡不过这个劫……
该怎么办啊?
虽然毫无血缘,可她算是自己在这世上,最后的家人了……
*
病魔来势汹汹,李书音斗争整宿,汗透枕巾。
醒后,饥渴交迫。
索亚跪坐在榻前,展开纸条给她看。
是东阳的字迹,写着他在小厨房煮面。
索亚比划,说去看看。
她捧着天青釉水杯,微笑婉拒:“不用。你帮我备点热水,我想沐浴。”
侍女颔首低眉,刚转身,又被叫住。
李书音看了眼窗外,天光大亮。最近时常大雪,她不确定时辰。问了索亚,对方比划告知,是辰时二刻。
以往这个时候,厨房已经备好早饭。
“你吃过饭,就去休息。”
索亚摆手,示意不累。
“你眼圈发黑,定是熬了通宵,哪会不累?听我的,好好补个觉。东阳在,他会照顾好我。”
拗不过主子,索亚只好听令。
之所以支开侍女,一面出于不忍看其操劳,另一面因为不信任。
此女原是北燕贵族之后,被族人牵连获罪,没为奴籍。幸得镇国帝姬垂怜钦点,带到朔方作贴身侍女。
这次帝姬到牙帐祝贺可汗寿辰,索亚随行。之后,又被派来伺候。
由此可见,此人颇得帝姬青睐。
镇国帝姬教李书音武艺,两人关系相对而言亲近些,这倒不假。
但是,两人毕竟分属不同国家,且两国在上百年之间纷争不断。
李书音不得不多留个心眼。
沐浴更衣,换件正红长袍,系上雪白毛绒立领披肩,抱着汤婆子出门。
进到小厨房,东阳正在调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