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了另一只大雁的尸体。
原来是被吃掉的那只大雁的伴侣在失去挚爱的痛苦之中郁郁而死。
虽然张巡关于人生如飞鸿的思索,对南八而言太过艰深,可现在这个故事,南八完全地听懂了。
“大不了以后不吃大雁咯。”南八撇了撇嘴。
南八虽然嘴硬,不愿承认自己错了,但他会用实际行动证明。
今年中秋,南八送给张巡的礼物竟然是一盒毛茸茸的小鹅!
这些还没有褪去灰黑色绒毛的小家伙,挤在一篮子里,唧唧叫着。那可爱的小模样,让张巡的母亲与林婆婆都欢喜得不得了。
“养鹅好啊,”林婆婆大喜,“鹅蛋可是养身体的好东西!”
薛娘子捂着嘴笑,夸南八真是越来越懂事了。
“这不是想让伯母和巡哥开心开心么,”南八也呵呵傻乐,“我记得,巡哥曾和我说过,说这鹅可是……是什么来着?”
南八一拍脑门,装作不记得了。
“是鸿雁的后代。”张巡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这些小巧脆弱的生灵,生怕一不小心将它们柔软的身体捏坏了。
“别一直捧着它们啦,还是将小鹅们交给老婆子吧,”林婆婆从张巡手里接过竹篮,一脸怜爱,“小家伙们长得可快啦,只消五六日便可养在屋外过夜了,这几日得小心一些,还是交给老婆子来照料吧。”
张巡点了点头,从善如流地答应了。
“近几日,可见着县太爷了?”母亲问道。
她心里一刻也不曾忘记儿子那一张办错了的户籍。
“见着了,新来的彭县令为官清正,爱民如子,我还尚未开口陈情,他便上前来主动问我户籍文书之事,原来他早发现了其中的错漏,当即痛斥前一任县令的黑心烂肺。我瞧着,彭县令实在是个刚直不阿的好官。”张巡咬了一口甜甜的莲蓉月饼,神情兴奋。
“那新的户籍,可办妥当了?”林婆婆急急追问。
“八九不离十了吧,彭县令本想立即给我办理新的户籍文书,可县衙的里正提醒他这不合规矩,现下离修订户籍,以及新户籍造册还有好几个月呢,所以就算户籍新办了,也只能暂时积压,以待年关。不开库取出红印来盖章,这新户籍也不算生效。”
张巡话落,饭桌前的另外三个人齐齐地松了一口气。
张巡母亲最担心的就是新来的县令也是一个贪婪洞窟,没想到竟是个难得的好官,她相信儿子的判断。
这拖了几年的心病,可算是见到痊愈的曙光了。
“若是……”母亲有些支吾地开口,“若是能请许大人帮衬着在彭县令前美言几句……”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张巡出口打断。
“母亲!彭县令和许大人都不是那等热衷逢迎之人,何必去给他们添麻烦?”张巡语气不悦,“彭县令既已承诺了要给我们修正户籍,必会言出必行。况且,户籍年底造册,就算许大人去县衙陈说,时间也未必能提前,这事还是急不得呀!”
母亲不说话了。
她知道儿子心中的那口气。
这孩子和他那个刚直不阿的父亲一样,只要是他们心中认定的道理,便决然不会再改变,颇有至死不渝的意思。
父子俩的性子如出一辙。
儿子不愿去找许大人和许远,就是不愿有攀附权贵之嫌。
不论遇上再艰难的事儿,这孩子始终习惯独自解决。
南八掐了一把张巡的大腿,语气责备:“我看伯母并未着急,整个桌子上最着急的人就是你了!”
张巡从肺里呼出两口浊气,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疾言厉色,连忙向母亲道歉。
母亲只不过是被这荒唐冤枉的事情折磨太久,心中不安,想要让修正户籍的事情多几分把握罢了。毕竟,这件事虽得了县令的保证,终究不能算做尘埃落定。
只要户籍上那个刺眼的“商”字一日不改,这妇人便睡不安稳,只能终日悬心。
张巡知道母亲说的有理,虽然明文规定户籍只能在年底入库,可凡事总有例外,若有急案,也可事急从权,提前开库造册。比如南八的户籍,由许大人出面之后,早在四月间就全办妥当了,不必等到年底。
能开一次的文库,当然也可以再开第二次。
可他张巡,仍是开不了口。
他拿许远当兄弟,那便是真正的兄弟,他不愿这段来之不易的友谊掺杂上利益。毕竟自己和哥哥的感情,也是毁在利益纠葛之中。
虽然两件事完全不能相提并论,虽然他比谁都清楚,“许大人家的公子的朋友”这层身份,会带来多少隐形的好处,会让原本艰难复杂的事情,变得多么容易解决。
难道,不靠贿赂上级,不靠裙带关系,就用正大光明的手段,原本很简单一件事,就偏偏办不下来了么?
张巡不信,这世间不该有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