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锦赛结束后,我和爸妈来到了仙台,到羽生家进行了一次正式的拜访。
羽生一家穿上了振袖,站在门前迎接,羽生更是穿上了领取国民荣誉赏的黑纹付,这是来自他们家族的最高礼节。
客厅已经被改造成了庄严宽敞的茶室,由美伯母亲自烹茶,秀利伯父坐在主人位,有些紧张地欢迎。
“予教授,予太太亲自来访,真是蓬荜生辉。”秀利伯父用着日语敬语说道,以示最大的尊敬,我在一旁翻译着,随后秀利伯父带着一家向我们鞠躬行礼。
爸妈也点头致意,随后,爸爸从袋子中拿出了一本红色烫金的莎士比亚《仲夏夜之梦》,带着一些年代的痕迹。爸爸双手递给秀利伯父,用英文说道:“中国人说礼轻情意重,这份礼物还请羽生先生笑纳。”
我记得这本莎翁古籍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由伦敦caxton出版社出版的八开英文原本,是爸爸早年在伦敦大学做访问学者时候一位老教授所赠,印象中也就两三本的样子,因为是温莎版本,极具珍藏价值,爸爸也珍视非常。
秀利伯父双手接过书,反复看着,即使是他这样内敛的日本人也难掩喜爱之色。
“请喝茶。”由美伯母和纱绫姐端上茶汤,昨晚我已经告诉爸妈喝茶的基本礼仪,他们也是行止得当。
“这次世锦赛,Yuzu出了一些意外,给两位添麻烦了。”秀利伯父率先用简单的英文道歉。
“对不起。”羽生随即行叩首礼道歉,立起身来,郑重道:“是我没保护好夏酱,羽生结弦欠夏酱一枚金牌。”
由美伯母和纱绫姐也放下手中的茶具,低头致意。
虽然事情得到暂时得缓解,但不可否认,这次事件给爸妈带来的阴影,这几天确实一直为我担心不已。只是出于礼貌,本没想在今天的拜访提及,却也没想到,羽生一家却是这样努力地道歉。
爸爸看了一眼妈妈,妈妈的眼中仍布满了担忧之色,好在爸爸淡然一笑,道:“这次世锦赛能够看到羽生选手精彩绝伦,我们不虚此行。”
爸爸算是用一个比较和缓的方式回应这次的旅程。因为世锦赛地事,这次的拜访不算圆满,伯父伯母带着些歉疚,爸妈也带着些不安。
拜访结束后,爸妈因为国内的工作婉拒了秀利伯父的北海道之行的邀请。
临行前的一天,在酒店帮着爸妈收拾着行李,这几天他们有些默默寡欲,常常欲言又止。
如爸爸所说,虽然他们看到了羽生精彩绝伦的表演,但也看到了那满地的鸡毛。虽然他们看到了羽生坚定且充满诚意的决心,但也看到了我右手背上被烫伤的伤痕,三个水泡连在了一起,在白皙的皮肤上尤为明显。
妈妈拿着祛疤药膏,在我的手上涂了一层又一层。
“没事啦,就是被茶水烫伤,Winters做饭的时候还不是常常被烫,很快就好了。”我一旁安慰着。
“你从来做事很小心,怎么会烫伤?”妈妈还是戳破了我的谎言,这个伤,无论对羽生结弦还是队爸妈,我都说得不清不楚,第一次这样扯谎,果然很不娴熟。
只是这手上的伤,每天总是被羽生上一次药,由美伯母上一次药,妈妈再上一次药,各种不一样祛疤药糊在伤口上,感觉都要闷痘了。
“夏夏。”爸爸走到我的身前,看到了我的伤痕,终于说出隐忍几天的话:“年轻的时候受伤很寻常,只是你这次赌得太大,我们怕你输不起。”
“爸爸,你知道为什么丘比特的眼睛总是蒙着么?”我抬头问爸爸,爸爸没有回答,他知道这正是《仲夏夜之梦》里的一段对白,因为爱情不是用眼睛,而是用心去体会的。
“早稻田孔子学院张院长快要退休回国了,他想出售在新宿附近的公寓。”妈妈为我敷好了药,收起棉签:“你要回东京了,就去看看,如果合适,爸妈就给你买下来。”
“这…”我突然听到这些,有些惊讶:“我想没必要,我也不太再东京呆,而且可以住在…”
“没说一定要买,去看看合适么?不合适的话,在东京,在仙台或者加拿大买也行。”爸爸难得打断了我的话,说道:“爸妈给你留了钱的,女孩子在外面,怎么也需要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爸爸的声音很重,如他平时上课一样,字正腔圆,很有道理也很有逻辑。只是,这些话背后的逻辑却是细思极恐,细到让人忍不住落泪。
我记得从小我们一家三口都住在学校的小房子里,小小的书房总是塞不下爸爸的藏书,爸妈总说等到攒钱买个看海的大房子,到时候一定要有个大书房。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身为父母,又怎能轻易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