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
腊月严冬,北风呼啸,纷纷扬扬卷下一天大雪来。
胡迦步履蹒跚地行走在雪地中,留下一串长长的血迹。他警觉地环顾四周,先前的追兵已经被他甩掉。
夜半更深,雪下得愈发紧了,飘落的雪花浸湿了他的袍衫。
他长长叹了口气,脚下踉跄几步,靠着枯树坐下,抬手颤抖着松开革带,腹部的伤口立马涌出温热的鲜血。
此时高热来袭,眼看着就要昏过去,他咬牙从胸前摸出一个锦囊,使尽全身的力气将其埋在枯叶之下,随即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胡迦从一连串的梦中脱离,半梦半醒之间,隐约闻到浓郁的药味。
他没敢睁眼,手悄悄地探向腰间的小刀,却发现腹部的伤口已被包扎妥当,额间高热似乎也已经退去。
忽然,一道稚气的声音自屋内响起:“那人的伤口深得连肠子都露出来,定是犯了错逃出来的。等他清醒之后,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阿姊你何必费心救活他?”
另一道声音清脆婉转,带了一丝怒气:“我平日是怎么教你的?华夷愚智,普同一等,即便为众人所恶,只要他发凄怜之意,便不可不救。”
小的一声不吭,似是在赌气。
胡迦竖起耳朵仔细听着,辨出这是一对姐弟,姐姐行医救他一命,约莫是没有恶意的。
故此,他睁开眼,用手臂撑着半截身子缓缓坐起来。
“阿姊!他醒了!”一个总角模样的孩童惊呼道。
在他身后,一个身着淡绿色衣衫的女子正在将热气弥漫的砂锅端到矮桌上,闻言扭头看他,上下打量一番,“醒了就该服药了。”
胡迦拱手,“多谢姑娘相救,不知恩人名讳?”
未等她开口,孩童抢先道:“你可听好了,阿姊名唤秦空空,江湖人称素手神医!”
她屈指往孩童头上一弹,有些无奈道:“阿蛮,盛药去。”
阿蛮有些不满地偏了偏头,从砂锅里盛出一碗汤药端到胡迦面前,“喝药。”
胡迦伸手接过,吹了吹汤药上的热气,似是想起什么,“听神医的口音不似翟阳人,怎么会在这边远小城行医?”
秦空空瞥了他一眼,“我本随师兄四处游历,路经此地疫病横生,便留下行医。”
阿蛮打断她们,警惕道:“你又是何人?为何会留下如此可怖的刀伤?”
胡迦立即满脸堆笑:“小兄弟莫慌,我只是个商客,回京路上遭了山匪,逃亡至此。”说完,他假装低头喝药,却用余光观察两人的反应。
秦空空面不改色,阿蛮倒是颇有些同情地摇摇头。
——
晨曦微醺,大雪初霁,竹屋后的溪水悄然结冰。
一阵马蹄声打破了竹林的寂静,随后是几声哀嚎。
“哎哟,大人您慢些!!”
“还有多久能到?”
“穿过这片竹林便是了!”
阿蛮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才发觉屋内空无一人。
“这便是神医的住处了,您二位进去便是。”屋外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阿蛮听着声音有些耳熟,疑惑地推开门。
他朦胧的视线里,隐约看见竹篱旁停了两匹马,马旁站着一位身形挺拔的男子,还有一位正撑着腰哀嚎的县令。
“老夫这把老骨头唉,可经不得这样折腾了,还得请神医给我开两贴膏......哎哎哎!!阿蛮!过来过来!”县令撑着竹篱朝他挥手。
阿蛮小跑过去,打开竹篱门,恭恭敬敬地行礼,“见过县令大人。”
“神医可在?”
头顶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他好奇地抬起头,只见来人一身戎装,目光冷峻,他不由得后退几步。
“阿姊出门了,许是上山采药。”阿蛮小心翼翼地回话。
“何时归?”那人的语气更为冷厉。
“说不准,也许半个时辰,也许大半天。”阿蛮挠挠头。
县令很为难。天还未亮时,这位大人便催命一般敲他府门,又快马上山险些颠散他的骨头,若非此人持着荣安侯腰牌,他才不管这档子事。
“城中还有医馆,大人您看......”
“不必,我此番是专程来寻素手神医,神医未归,那我在这等她便是。”说罢,那人径直走进院中,端坐在石凳上。
县令弯腰在阿蛮耳旁小声说:“神医平日里给我开的膏药......再拿几帖来,这祖宗怕是一时半会走不了......”
阿蛮点点头,屁颠屁颠进屋拿药。
平日里,县令夫人一有个头疼脑热便来找秦空空把脉,县令自然也没少陪着,久而久之便对这竹屋的布置一清二楚。在阿蛮拿药的空隙,他已经给那位大人倒上了茶。
“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