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运气很好啊,”一连得到了四次否认的答案,裴右将照片收起,皮笑肉不笑,“这些人都是我们的怀疑对象,杀害你丈夫的人没准就在他们中间,你一个都没碰到,都让我怀疑我们的调查方向了,说不定是熟人作案呢?”
“不认识不是很正常吗,”张静雅双臂环抱胸前,手抓着身上的针织衫外套,显然十分抗拒,“他们长得都一个样。”
“那给你看个不一样的?”裴右顺着她的话下坡,第五次拿出照片放到桌面上,是高架桥下焚烧的干尸。张静雅的视线一碰到它就弹开了,她看向一旁,语气十分生硬:“这什么东西,恶心死了。”
那一瞬间周红月和谢阳对视了一眼:她见过这张照片,防御性的表现是因为在撒谎。裴右把成春永给的另外几张照片摆了出来。他没有拿上全部,因为这样可能暴露照片提供者的身份。张静雅固执地拒绝再仔细看它们一眼,抱着手臂将脊背抵在椅子上。
“你还没看清呢,就说没见过?死者家属有义务配合公安机关的查案破案行动。”
“没见过就是没见过,你们再这么反反复复问,等下出去了我告你们逼供!”
“审讯室里有摄像头呢,我哪里有逼供?”裴右一副和她纠缠到底的架势,仿佛巴不得她拍桌子发火,“你刚说了,这个尸体烧焦了,你不可能靠这个来认人。那这个路段呢?你也经常开车,对这个位置有什么印象?”
“看起来是个高架桥底吧,我没什么印象。”她还是没看照片,“我没经过过这里,这上面的东西都没见过。”
“那你平时习惯开哪些路段呢?你要不给我讲讲?”裴右还真当下就拿起了笔,准备好在记录本上写。
“问这个和你们查案有关系吗?我拒绝回答。”她一直没有把偏向一旁的头转回来。
计时器响起。裴右抬头看钟,十一点四十六。他停顿了一小阵,把笔抛下了,后仰靠在椅背上:“这样吧,也快到饭点了,我们休息二十分钟。凡是问讯过程中的饭我们都管,吃完了再问剩下的问题。”
张静雅没动,也没说什么,裴右就当她默认了,站起身,合上本子的封面,伸展了一下关节朝门口走去。吱一声侧面监控室的门开了,周红月和谢阳从里面快步出来,他把记录本递了出去,穿过走廊走了出门。台阶外太阳毒辣,他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您好。”接电话的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两份酱油炒饭,到付面交,立刻要。”
“现在午高峰,订单很多,我没时间专门跑去送。”颜文斐听起来有点恼火。
“给证人的,”裴右就好像没听见,径直说了下去,“在审张静雅。”
对方咔一声挂了电话。
裴右放下了手,继续站在原地。路过的人问他在干什么,他盯着路口的红绿灯置若罔闻。信号灯换了三轮变成绿灯,排队的汽车潮水似地开走,路面上只剩空落落一片。一声干涩的摩擦停在不远处,颜文斐一只脚撑着侧倾的自行车,把手上的纸袋还在急刹的余波里晃动。
“五分钟。”她的声音里透着气急败坏,“我没空。”
“成春永怀疑张静雅什么?”
“怀疑她和电动车爆炸的事有关系。”
“他的理由是什么?”路边的噪音很大,他看着颜文斐把装饭盒的袋子拿下来。
“殡仪馆给张静雅打电话,通知说尸体要送检,”颜文斐在检查袋里的东西洒没洒,声音恹恹的,“她表现得情绪很激动。”
“她每次来闹都很激动。”裴右嗤之以鼻。
“不是闹,是崩溃。她像被戳到了痛脚。”
裴右不出声,颜文斐把袋子递过去,他却还是把手揣在裤袋里。
“你不觉得是她干的?”
“不像。你让我这么猜,没有意义。”
“为什么不像?”
“她的状态。如果想掩盖罪行,至少要保证言行前后一致,谎话才能编圆。但她做事,看起来没经过什么策划,更像是一种应激反应,可能她在逃避一些东西。”她停顿,“她和她丈夫和儿子的关系可能不是很好。”
“废话,是个人都看得出不好。”
“我是说,”她的声音很严肃,“是会产生剧烈冲突的不好。”
裴右不说话了,片刻后他开口,声音已经冷了下去:“怎么讲?”
“谢阳审张恪的时候,你在场吗?”
“不在。”但谢阳后来硬拉着他讲了。
“张恪编了个卖火柴小女孩的故事,男孩被继父虐待,赶出家门,遇到了仙女实现了他的三个愿望。”颜文斐直直盯着他,一个童话故事讲得让人不寒而栗,“他编这个故事没有事先准备,他说了什么,即使是完全虚构,在现实中也一定能找到对应。”
“他的生活里充满了暴力。”
大量的线索在脑袋里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