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伴随着巨大的响声和水花,救生艇滑落进奎茵河。尼尔森赶紧到操作台前,启动引擎,把油门拉满往岸边冲。
艇内很安静,也很温暖。一直紧绷神经的莱蒂斯和海克.雷德似乎都平静了些,垂着头闭目养神,只有尼尔森的眉皱得死紧。
血。
他注视着操作台的屏幕,试图忽视这个让人焦躁的事实,然而鲜血的味道弥漫在这个窄小的封闭空间,让他有非常不好的预感。
现在救生艇里真的算得上神志清醒的人大概只有他一个。卢娜还没有醒,而莱蒂斯和海克这两个吓得酒神节守卫精神失常的哨兵,现在连维持清醒都十分困难。
他们伤得太重了,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千疮百孔。原本身在战场,危机感还能让他们强撑下来,但现在安静的环境却让他们昏昏欲睡起来。
疲惫像流沙将他们的感官掩埋,能分出的共感力已经不多了。他们努力把五感全都集中在货轮那边,以防意外发生,却连救生艇中血流的滴答声都听不清了。
加足马力的救生艇很快载着他们来到岸边。
“轰——哗啦——!”
船才刚刚靠岸,尼尔森就听见货轮那边传来了救生艇入水的声响。他猛地回头,看见两个哨兵也因为这打破平静的巨响而抬起了头,随后,他们又将目光集中在了尼尔森身上。
“……操。”尼尔森说,“跑!”
他慌忙地按下开启舱门的按钮,一边冲过来扶人,一边回答那个只有他能回答的问题:“逃兵们没赢。那艘船是带着攻击性和敌意来的——想立功的那帮疯子追过来了!”
他向来知道世事无常,但此刻也久违地咒骂起命运来——内讧给他们争取了时间,却也带来了麻烦。
要是那群白痴真的听命令把救生艇都毁了,此刻根本就不会有机会下船。可偏偏逃兵们又拼了命保下来了一艘救生艇,到现在,就变成了追杀他们的工具。
因与果盘根错节,尼尔森看不明白命运所指为何。
更让他心情沉重的是,在救生艇地面白得刺眼的铁皮上,尼尔森看见了自己一直不想去看的东西。
血。
有大片的,鲜红的血正在海克.雷德的脚边生长。
“快!没……了!我们不……在这里耽搁……马上就……追上。”
海克听见那个金色眼睛的男人在说话。他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但海克大概能猜出他在说什么。
他抬起头,模糊的视野里,男人把卢娜背起,正架着无力的莱蒂斯往救生艇外跑。
“海克,你还好吗?”
精神图景里,白鸟忧虑地看着他。
向导正搂着他的精神动物,任由巨大的森蚺将脑袋放在自己的颈窝。它看起来很不好,体色变得暗淡,身体也僵硬得像一截枯木,白鸟抚摸着它的鳞片,把体温和精神力导入,但森蚺只是用信子舔了舔他的脸颊,就再也没有动静。
“……没、事。”
海克在脑海里回应他,昏昏沉沉地站起身,迈出救生艇。河畔的夜风迎面而来,他感觉很冷,好像体内正在结冰。
啊。他突然想到,卢娜被救回来时浑身都是水,现在应该也很冷吧。
他看向被男人背在身上的妹妹,湿透的黑色短发正贴着她苍白的脸颊。
她的呼吸很平静,像是睡着了一样。海克.雷德突然想起小时候他们溜出去玩时忘了带伞,淋了一路的雨,回家之后都感冒了。
小小的卢娜头发和现在一样湿湿的,走到一半就走不动了。年幼的海克把她背起来,她那时也是这样在他背上闭着眼睛。
“……卢娜她会,冷,”海克于是说道,“我,给她……披件衣服……很快就好,不会耽误……时间。”
他向前一步,想走到妹妹的身边去,可突然眼前又陷入了断电一样的黑暗。他看不见妹妹,就连白鸟也消失了。可卢娜会冷,而他也还要继续前进,于是杀手竭力撕开那黑暗,同时感应到白鸟的精神力也正在拼命把他往回拉,将他挖出那阴冷的废墟。
然后知觉回来了,他发现自己倒在了河滩上,世界正在眼前扭曲着起伏,如同被漆黑的水冲散的沙画。
他听见了莱蒂斯的喊声,还有白鸟的呼唤。他挪动左手,想支起自己的身体,可这下他连左手也动不了了。这让他感到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脱力呢?他明明一直在监测自己的体征,但自己真的没有那种濒死的疼痛,他应该还有余力才对。
他再次试图移动身体,可他的肌肉只是在不住地痉挛。
为什么?
他缺氧、失血、失温、内脏破损,精神图景暴走……
但他没有痛感。
“……”
海克突然惊醒过来。
他想到了一种很坏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