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容夏终于等到了徐清妍。
她穿着略宽松的衣服,却没掩住隆起的小腹。容夏原弯起的嘴角僵住,她目光盯着那隆起的小腹,随后缓缓移到徐清妍不施一点粉黛的脸上,还是勉强的笑了笑。
“妈,你……”
她刚开口,没说几字就被打断。
“我结婚了。”徐清妍说的干脆。
容夏眼睫颤了颤:“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吧。”徐清妍拉开椅子坐下,端详着容夏发白的唇,问:“你这病,还能不能治?”
闻言,容夏抬头看着她母亲平淡的神情,加以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感觉心口的洞又在呼呼吹了,吹得她耳边全是风声。
她眼周染红,笑了:“治不好了。”
徐清妍点点头,丝毫不觉得感伤,语气起伏平缓:“好,我等会儿把银行卡绑在你这,医疗费就从那里出。”
说完这句,她便打算走了。孕期有六个月了,她不能在外边待太久。
刚拎起包,容夏一把拉住她。
“过年的时候,你没有和我说新年快乐。”
“你能不能,跟我说一声新年快乐?”
徐清妍:“新年快乐。”
容夏放开她,泪不知什么时候掉了下来,打湿了白被。
待徐清妍走到门口,她听到了一声很小的祝福,似呢喃般:
“新婚快乐,妈妈。”
她脚步微停,却仍是跨了出去,与这一间小小的屋子隔离开。
她解脱了。
她本就不该,是容夏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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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床上,容夏哭得身体发颤。
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母亲会对她这么冷淡。
发泄一通,情绪稳定下来,容夏去冲了把脸。往外看时,天就快黑了。
余晖悬在山头,散发着最后的光亮,染红了铺满天际的白云。
一股强烈情绪涌上心头。
她也应该出去看看了,而不是做囚禁在牢笼中的鸟雀,只能看着自己慢慢死去。
风渐渐大了起来,迎面袭来,包裹住她的全身。空中余晖散尽,仅剩最后一丝光亮。
她目光停在不远处的一对人影上。
黑发,笑容,虎牙,耀眼。
他在对着另一个人笑啊。
容夏也跟着笑,笑容发苦。
眼泪被风吹干,刮得脸疼,心口的洞越来越大,大到能够将她整个人吞噬。
一片红色从眼前掉落,她目光随之向下。这片火红不算起眼,可她才发觉,这里原来栽了木棉。
容夏将那片火红紧握手心,再抬头时,少年目光虔诚,亲吻女孩的额头。
她终于真正体会到心灰意冷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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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个月里,病情反反复复,叶渝和程钦盛放了只有一个月的暑假,可依旧每天都来看望她,给她带各种小玩意。
而她的生机随时间流去慢慢消逝。
这一天很平常,她还是习惯性的心悸,疼痛是可以被忍受的,她也没喊疼,只是照旧摇铃。
被送进手术室的那刻,她看到叶渝还拿着故事书,表情有些无措。
她宽慰地朝叶渝笑笑,想让她放心。
可是这一次,她再也没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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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模糊,容夏却能感觉到他们在刺激自己的心脏,想让它再接着跳动。
可是医生啊,它真的跳累了。
意识在下沉。
她看到少年站在那片火红中,木棉花瓣飘舞,风声侵袭。他扬着笑,朝她伸出手——
她看到自己,牵住了那个魂牵梦绕的人。
是梦吗?
那就这样一直梦下去吧。
“滴,滴,滴,滴——”
一滴泪无声淌下,心脏彻底停止跳动。
门外,手术灯变为绿色。医生走出门外,对着叶渝摇了摇头。
叶渝捂着嘴,眼泪不停掉下,随后埋首进臂弯,失声痛哭起来。
夹在故事书里的那瓣木棉掉出,被踩的零碎,沾上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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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场上的风声势浩大,我的喜欢终不见天光。”
在最终那场梦里,那个少年逆着光,回眸看她。
露出两颗虎牙,笑容纯粹。
风从耳畔吹过,心湖泛起两三圈涟漪。
她的心事如数倾诉在风中。
仲夏夜催化心脏跳动。
满腔爱意融化在闷热里。
足够声势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