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就去!”
看着阿喜风风火火离开的背影,崇应彪瞳中幽森,在意味不明的一笑后,独自返回寝房睡下了。
翻入宫墙以内,阿喜发热的头脑逐渐冷静下来,但崇应彪的话语却始终在她的脑中打着转,她本想干脆找妲己问个明白,但又觉得对方或许不会说实话,与其还要分辨真假,还不如像崇应彪所说的那样,自己去看,去试探。
好在此时......阿喜仰望着子夜的天穹,倏然一笑,正好,妖狐要大快朵颐了。
鹿台内水雾缭如纱幔,非极近而不可视物。
人的眼目为声色所障,为芬烈的酒香所迷,腥肥的炙肉悬挂在池边,触手可得,煽引出人心中最原初的渴求。
而一双满怀野望的睛珠正在巡顾他的领地,如狼隼般。
渺渺茫茫中,殷寿看不到万世英主,也看不到弑父逆贼,他只能看到自己,一个凡人。
雄健的体魄没入池水,殷寿也终于敛回逡巡的目光,垂首逼视照影,状若对峙。
殷寿的神情越来越阴郁了,他的拳头重重地落在水面,砸碎了那个如日中天的幻象。虚妄!都是虚妄!就连自己的眼睛也在欺骗自己!
伤疤结痂了,天寒时还是会酸痛砭骨;手脚强健,在举起青铜钺时已会不住颤抖,就连须发,也需要更加繁重的金冠去伪饰银白。他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衰老?天下共主呵,也不过也是受岁月宰割的凡人。
倒不如妖。
“妲己。”殷寿低沉地呼唤。
妲己不在这里,她在做什么?殷寿古怪地一笑:想必又在哪个角落里吃人吧。
天道何其不公,赋予妖强大、长生,却不肯给他半点恩赐。但那又何妨,就算是妖,也尽在他的掌握。
游鱼入水,婉转地拨动涟漪。
觉察到暗流前,殷寿没有听到半点脚步声,他筋肉拧紧,转瞬即松,妲己性情顽劣,对这样无聊的游戏总是乐而不疲。
“你来干什么?寡人没有召见你。”威严的声音在烟波中荡响,却无多少责怪之意。
“大王不召,我就不能来么?”淌水声自远而近,悠悠荡荡,如轻羽拂过殷寿的胸口。
“你愈发大胆了。”殷寿半阖目,朝着来处抬起手臂:“过来。”
沥沥曼响乍然间停,迷离的剪影则发出一声不满的轻哼:“大王怎么不过来?莫不是政事繁忙,这腰啊,腿啊的,都不听使唤啦......”
今日的妲己似乎不太一样。除了逗引,还触类旁通了惹衅之法。
殷寿张目而视,睛珠中仍有兴味,他于水中放步,朝着妲己靠近,终在水雾后,瞥见了一片窈窕白皙的项背。
背对君王实属不敬,但妖却无所顾惮。妲己不单背向殷寿,甚至还执了一柄弦月般小篦,万缕千丝,参差而坠。
“啊呀,掉了。”骨篦自妲己的手中滑落入水,又如小舟般浮浮荡荡,朝着殷寿驶去。半截雪藕抬起,发号施令:“拿来。”
殷寿心膺中野火蹿燃,他粗粝的大掌顺手拾过篦子,却未依妲己所言,而是斜斜衔在口中。他腾出两手于暖泉中骤然一拨,翻波造浪,朝妲己迫近。
妲己惊叫一声,滑荡着躲开殷寿的追扑,腾挪般地到了殷寿身后,嫣然无方:“大王,你来追我呀......”
高台岸畔,嬉笑音声盘旋回荡,侍守的宫人跪居在侧,将头埋得极低,看不清神情作何。
殷寿清楚自己正沉溺于这场诡魅的追逐。妲己的皮囊无疑极美,一颦一笑,尽态极妍,但比这个珍贵无数倍的,是那妖狐的灵魂。
因此就算是玩乐,殷寿也看作是一场征伐,心怀志在必得的气势,倘若能使那妖狐变得如凡女一般娇柔,就是他的胜绩。
但今夜的妲己没有一刻示弱过。她的身姿依旧轻盈灵魅,却不肯如往常那般曲意成就,追逐许久,硬是没让殷寿触碰到她半片衣角,而更让殷寿悚然的,是须臾之间,妲己的一瞬回眸。
高高在上,艳丽逼人。
殷寿恍然了,妲己是在以他取乐,这只妖竟然在试图掌控他的喜怒。
水中浪滔登时平复,嬉闹戛然而止。
妲己见殷寿不再追赶,也不由索然,只试探着问了一句:“大王?”
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为何这样做?可是谁暗示了她,教过她?殷寿脑中被这些疑惑占据,再也无心虚情假意。他将篦子丢入水中,转身便要登岸:“你自己洗吧,寡人心里烦。”
妲己闷声片刻,便不依了道:“你不是已经成为全天下的王了么,还有什么事好烦的?”
殷寿这才驻步,似在聆听,妲己凫水贴近,一边兜圈,一边抬起手指,细细数:“无上的王位,不败的躯体,安宁的后宫,你想要的,我都已经给你了呀,那么我想要的呢,你给我了吗......”
她生气了。殷寿很快便觉察到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