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办些事,无人可用便也算了,总能想些法子,可国库里竟分文不存,巧妇尚难为无米之炊,遑论一国之君呢。
而今陛下手中啊,是人也无,钱也无,空有一腔抱负,无非折磨自个儿罢了。”
皇后是当年德妃,当今太后亲自为自个儿皇儿精心挑选的嫡妻,还要比陛下年长两岁。
成婚后一直琴瑟和鸣,怕是而今,连太后这个生身母亲都没有皇后了解陛下。
理所当然,也是最能体会陛下苦处的人。
加上现在后宫中干干净净,皇帝心思也不在美人儿身上,她虽与先皇后有同样心软的毛病,却无伤大雅。
二十几年顺风顺水,朝中的局面也更多是男人们要去烦忧的事,她的烦恼,无非是自个儿丈夫的愁眉不展。
因此,身上那一份善良尚存,对南宫姣这个公主,也更多是怜惜而非嫌恶。
皇后所说,南宫姣自然也没什么法子,只是跟着一同长吁短叹,顺便道些对皇兄皇嫂的感念之情。
未几,听得隔壁门响,里头帝王爽朗的笑声传出来,还有一个温润的男声,听着有些耳熟,只是音小,分辨不清。
皇后也听见了,眼睛一下亮了,“这位郎君果真高明,我都不知多久没听见陛下这般笑了。”
两人一同出去,正殿内皇后所说的术士也恰好出来,南宫姣抬眸一刹,步伐微不可见地顿了瞬息。
一眼交错,似是容了千言万语。
惯穿的月白直裾多了精致的绣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面容分明与之前一样,给人的感觉却大有不同。
与她的变化相似,也与这宫中许多人的变化相似,是权势、是野心带来的欲望与底气。
一切一切,与淡泊再无关联,这般鲜明清澈地在他眼中,在被她身影满满占据的黑色瞳孔里。
“司空殿下。”南宫姣微微颔首。
“公主。”
他笑起来,这笑容一如既往,真挚温润。
仿佛就算海枯石烂,他看她的眼神,也始终一如初见。
让南宫姣想起那个雨夜里,他惊慌地望向她时,满目疼惜与无措。
有什么东西,直击灵魂,比得上亘古的天地。
皇后先行,她与他错身而过,彼此宽袖短暂由风吹动,贴合摩挲一刹。
司空瑜忍不住手掌向上,在袖中做出接捧的动作。
可哪里拢得住一刹的时光。
身后殿门合上,他的手缓缓捏紧成拳。
殿内内侍在身侧指引,直到帝王身畔。
皇帝皇后亲热交握双手,南宫姣立在一旁,静静看着。
待皇帝目光投过来,她方郑重行礼,谢陛下大封恩赏。
皇帝笑容肉眼可见淡了下来,只浅浅颔首。
看到皇妹的一刹,他脑中首先浮现的,是不久之前,舅父对澜瑛阁这头虎狼蚕食皇家利益的痛心疾首。
还有近乎命令地,要求他先拿皎月公主开刀。
可是……
皇帝心颤了颤。
舅父一次次恨不得立刻除掉的人,都是他的血脉亲人啊。
四皇弟是无可奈何,是不得不为,那皇妹呢,皇妹何辜啊。
这般想着,皇帝看向南宫姣的眼神,带上了些许不自然。
笑容堆不起来,只连忙请她起身。
皇后敏锐察觉,自然地笑着嗔道:“行了陛下,我也就是来瞧瞧你,你好了,我便也放心了。宫中还有事,便不打扰你与皇妹说话了。”
皇帝见状,拉住欲转身离开的皇后,凑近说了几句体己话,惹得皇后瞪他一眼,拽回自己的袖子,随意一礼,款款行了出去。
南宫姣低眉,在皇帝叫她时才抬眼,神情因他的态度有些无措。
皇帝叹了口气,领她入内,示意她坐在榻上。
“身子可好全了?”
南宫姣抿唇点点头,“多谢皇兄关心。”
皇帝沉默。
他着实不习惯,不习惯皇妹对待他时这样拘谨的模样。
但不可否认,也因此结结实实地松了口气。
在朝堂上越展不开手脚,就越害怕别人对他这个皇帝不敬,仿佛里子没了,面子就成了唯一剩下的东西,他只能牢牢抓住,不容有失。
现在看到皇妹这样小心翼翼的态度,他也不用担心又翻起不久之前所谓年少轻狂的账来,可以安安心心坐在龙椅上,摆出皇威的架子了。
“皇妹不必如此,以前我们兄妹如何,往后便还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