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
杨月菀多年来再一次踏进了宁寿宫,只是这一次,她不再是当年那个失去双亲的天真孤女了,如今的她,是元宸国公夫人。
宁寿宫的主人也不再是她的祖姨母了,而是当年的皇后娘娘,如今的慈宁太后。
秦淑比她记忆中的苍老了几分,似是力不从心,秦淑神色疲惫地看着她:“好孩子,你来了。”
杨月菀欠身行礼:“太后,臣妇恳请您救救我们何家,救救我的女儿!”
秦淑看着她,并没有回答,而是在自顾自地言其他:“哀家记得你以前还是个连话都不敢说的小姑娘,什么都不会,身上有一种傻得可爱的感觉,但却心地善良,和明争暗斗的深闺后宅中养出来的姑娘完全不同,言儿就十分喜欢你这个样子。”
“太后!”杨月菀不知道秦淑为何突然提起那些陈年往事,但她没时间想那么多了,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她必须救下何家!
秦淑长叹了一口气,大殿中静默了许久,她才幽幽开口:“菀菀,不是哀家不救,哀家连先帝都保不住,又如何能保得住何家?”
杨月菀心灰意冷:“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杨月菀冲秦淑重重磕了一个头:“太后,保重。”
杨月菀回到了宸国公府,她一口鲜血吐出,把旁边的丫鬟下了个半死,立马把她扶回房里。
杨月菀感觉自己好累好累,恍惚间,她似乎看见还是太子的祁言,笑着叫自己“菀菀”的陶琴书,还有宫墙下初见的何玺……
一切仿佛还在昨天。
第二天一早,她便听到了太后薨逝的消息。
她现在的情绪已经不像几个月前那么激动了,但她心中还是一阵一阵地抽痛,她不知道,为什么伤害她的人离开后,她的心竟会如此疼。
杨月菀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还能在死前再见一次许辞尘。
何知沐带着许辞尘回来时,她整个人在床上都是懵的。
“师父……”她不可置信地叫了一声,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她一把扑进了许辞尘的怀里。
她像个委屈的孩子找大人告状般,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师父……他们都离开了,都离开了……阿玉也不见了,我该怎么办啊,怎么办啊师父……”
许辞尘心疼地抱着她,轻轻抚摸她的头:“乖,没事了,师父回来了。”
何知沐道:“许前辈,你能救救我母亲吗?只要你能治好好,你要什么我都答应!”
杨月菀擦干了泪水,道:“卿卿,你不记得了吗,这是你儿时的西席先生啊,你小时候最喜欢跟在他身后叫先生了。”
儿时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张拿着戒尺但模糊的脸渐渐清晰起来,直到与面前的这张重合。
何知沐道:“你是……许先生?”
许辞尘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何知沐也忍不住想哭起来:“许先生,我求求你,你救救我阿娘吧,我真的只有她一个亲人了!”
许辞尘把了把杨月菀的脉,片刻后,摇了摇头道:“我只能给你开一副方子,至于能撑多久,那就看你的造化了。”
何知沐如遭雷劈,她追问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杨月菀拦住她,轻轻摇了摇头:“卿卿,别为难他了,这都是我自己的命。”
杨月菀吃了许辞尘开的药后,面色确实红润了不少,甚至和生病前没什么两样。
何知沐见此,许久不见笑容的脸终于放晴,她道:“许先生,您果真是妙手回春!宸国公府一定要好好答谢您!”
许辞尘看着如此活蹦乱跳的杨月菀,却是一天比一天愁,他道:“这……兴许是回光返照。”
许辞尘的话很快就应验了。
这天,阳光灿烂,梧桐树发了新芽,杨月菀坐在那把摇椅上,怀里抱着枕头,就像小时候抱着何羽一样。
她嘴里喃喃念着:“我的阿玉啊,是最漂亮的孩子……阿玉喜欢吃绿豆糕……阿玉,阿娘给你缝了衣服,要记得穿啊……我的阿玉,你在哪里啊,娘找你找得好苦啊……”
她轻轻拍着枕头,嘴里哼着小时候哄孩子的歌谣:“山上滴娃娃采花花……花花编成花娃娃……风儿吹啊……风儿吹……吹走花花……带走娃娃……月儿弯弯……月儿弯弯……月儿弯弯照天明……月儿照亮娃娃远行的路……亲爱的云儿啊……飘啊飘……飘啊飘……请把我的娃娃带回家……带回家……”
“我的阿玉呐,阿娘先去陪你爹和哥哥,你一定,一定要记得回家啊。”
风裹挟着山中野花的香气穿透在每一个地方,那只手无力地落下,枕头掉在地上,宣告了她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