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章王虽然知道梅景琛一向不择手段,但尚有几分君子之风,是万万不会想到,他亦能干出这般卑鄙的事情来的。
当他发现粮食有问题时,悔之晚矣,即使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他大发雷霆,拿起手里的东西就要砸,残存的理智让他意识到这是前朝的瓷器,小心翼翼的放下转而摔了一旁的茶盏。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徐婉月缩在一边,不敢吭声,自昨日豫章王给她了一个下马威,她便不敢再轻举妄动。
她曾天真的以为,虽然豫章王只是看在他三舅舅的面上宠着她,但日日夫妻,好歹有几分感情。哪里知道,他不过当她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玩意儿罢了。
这样年岁的男人哪里还有什么儿女情长呢?
现在她悔不当初,更没有想到,替她解围的居然是她日日憎恨的杜美娘。
她以为杜美娘会对她奚落嘲讽,将她的脸往地上踩,然而并没有。
两人来到花园里,杜美娘只顾看花,将她忘至脑后,却也最大限度地维护了她的尊严。
徐婉月红了眼眶,杜美娘明明这么讨厌她!
***
豫章王如何辗转难眠美娘并不在意,她昨日特意与梅景琛一同前去,就是怕豫章王翻脸不认人,好用公主的身份压他,她若说运去的粮食没问题,谁又敢怀疑呢?
还好,豫章王足够胆小,足够忌惮梅景琛,尚且用不着她的身份。
这个闷亏且让他吃一吃,日后有机会,她自然会还他份人情。
这些粮食够撑好几日,她要亲自走一趟望县,瞧瞧那胆大包天的陆县令。
***
望县。
陆县令这两日并不好过,坐立难安,夜不能寐,时时刻刻担忧东窗事发。
那是赈灾粮,又有梅景琛在,那是个眼里不容一粒沙子的主儿,更何况,还带了皇上的令牌,那日的做法,跟公然违抗圣意有甚区别?
吾命休矣!他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
戴狐狸面具的男人瞧出他的不安,觉得他烂泥扶不上墙,嘲道:“怕什么?粮食出了望县便与你无关,追究起来,也是谢千秋的过错,这批粮运到塞外去卖得十几倍高价,主子必记你大功。”
陆县令心下不忍,叹息,“那毕竟是几万条人命,若饿殍遍野……”
“区区几万蝼蚁,死了就死了,有甚妨碍?便是要算账,也是算在梅景琛头上,若非他多管闲事,搅了主子的财路,还想拿到账本,我也不会做出炸堤坝的决定,那账本牵连多少人,你难道不知?”
陆县令绝望地闭了闭眼,他身在陆族,是他的幸,也是他最大的不幸。
“唐德一家如今在何处?”他们这些人为名为利做尽丧天害理的事,一旦涉足,永不可回头,又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自然去了该去的地方。”在唐德暴露之时就该灭口了,只是没想到唐德倒也不算蠢,叫妻子儿子替他送死,自个儿跑得没影了。
一句话叫陆县令心凉了个透,他死了就死了,可他的娘子和女儿,却不该受他牵连,他抓住男人的衣袖,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宣大人,唐德今日便是你我的明日,你真的不怕吗?这世上你当真没有在意的人吗?”
宣大人一根一根将他的手指掰开,冷漠道:“没有。”
别说我没有提醒你,梅景琛的人已经秘密潜入了望县,若你继续这般魂不守舍,一副做了天大亏心事的模样,真被拿住了把柄,即使你姓许,后果也自个儿掂量掂量。”
陆县令浑身一震,忙问:“那三万石粮走了一天一夜了,当不会出岔子吧?”
“当然。”
***
宣大人口中不会出岔子的粮食,行至荆州,被许盛意的船队围个正着。
“大人猜得果然没错。”许盛意立在船上,刷地一下打开折扇摇了摇,他倒要看看,是哪个了不得的人物敢走私官粮。
江上云雾缭绕,看不真切,突地有箭矢划破空气,势如破竹地朝许盛意而来。
许盛意向侧一滚,颇为狼狈,箭矢铮铮钉入船舷,余音不绝。
“陆、西、亭!”
许盛意爬起来,扶了扶歪了的官帽,两人交锋多年,这样的箭意,他决不可能认错。
果不其然,云雾散去,露出一个清冷矜贵的男人。
“没想到许大人如此惦念陆某。”低沉阴冷的声音传过来,证实了来人的身份。
陆皇后的亲弟弟,陆西亭。
许盛意皮笑肉不笑道:“不知国舅爷不好好待在燕京相看美人儿,跑到许某这穷山恶水之地作甚?”
他将扇子合上,在手心敲了敲,故意恶心道:“难道国舅爷是来向我讨债的?”
此言一出,果然见陆西亭目光冰冷如利刃,看他像看一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