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娘来了绸缎铺,客人稀稀落落,大约是申府死人的事儿叫人觉得晦气。
掌柜的姓陶,年约四十,微胖,脸圆圆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儿,里面精光略闪,不可小瞧。
知道美娘的身份后,先是对美娘和申瑶拱手行了一礼。
美娘笑道:“陶掌柜不必客气,瑶瑶小孩子家家哪里当得起你这一拜,你是铺子里的老掌柜了,往后梅府和瑶瑶都还得仰仗你。”
陶掌柜见美娘生得异常貌美,不敢多打量,他原本以为梅府会派位爷过来,若以梅府的威势压一压,闹事的必不敢过分,没想到是位姑娘。
看来,这申氏绸缎庄是要易主了,他也得提前打算才行。
“陶掌柜说说现下的情况吧。”
陶掌柜请美娘和申瑶入座,又添了茶水,才叹息道:“早前少东家来账上支了不少银子,只待这批货交出去便能把银钱补上,哪里知道申府起了火,连带旁边的库房也烧了个干净,那是本县和临县一些大户要的货,若不能按时交货,要按三倍赔偿,算起来差不多九千两,姑娘你看看。”
说着,将账本递给美娘。
美娘翻了翻,果然,虽然每个府上不过几百两的来往,但凑在一起,加上违约的赔偿,是一笔天价。
“还有多久交货?”美娘问。
陶掌柜伸了一个巴掌出来,“不足五日,便是赶工也来不及了,把三家铺子抵了出去,也凑不了这个数啊。”
陶掌柜确实很愁,他在这里已经干了二十几年了,算是看着铺子兴盛起来的,如今却落到需要抵债的地步。这也便算了,到底不是他家的东西,只是离了这里,去哪里谋生呢?寻个铺子容易,得到主家的信任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家中女儿到了出嫁的年龄,儿子也要娶媳妇儿,哪里都要银钱,哎……
美娘沉吟片刻,问:“还有一桩事儿,申氏族人闹什么?据我所知,申家可并没有嫡亲的兄弟姐妹在外,申府的资产与他们何干?”
“姑娘不知,按本朝律例,凡户绝,资产当由同族接管,若无同族,则并入官府。”
“申瑶还在,如何算户绝?”美娘提醒。
陶掌柜解释道:“其后无男丁,是为绝户,像申姑娘这样的情况,按律,在室女只三分得其一,毕竟,女子都是要嫁人的,这样也是为了保护宗族的财产不流落其外。”
也就是说申瑶只能拿三分之一的财产,其余的由同族继承。
美娘心头冷飕飕的,她并不清楚齐律,没想到对女子如此苛刻,明明是唯一的子嗣,就因为是女子,就只能得三分之一资产,何其不公。
“没有其他办法吗?”美娘问。
陶掌柜道:“除非宗族愿意将所得财产赠予申姑娘。”
这是不可能的事,没有贪婪的人会放弃到嘴的肉。
美娘无所谓笑笑,“罢了,当面分割清楚也好,反正这些铺子也资不抵债,我们申瑶分些田产也好,她外祖父是县丞,外祖母是陛下敕封的孺人,养个小姑娘也容易得很,倒不必在这些黄白之物上多做争执,降了身份。”
陶掌柜噎了噎,他还想借助梅府出手保住铺子,正如美娘所说,以县丞和许氏的身份,邻县便罢了,本县的大户,谁敢不给县丞和孺人几分面子呢?只要稍稍宽限一两个月,申氏铺子便能缓过来了。
谁知道美娘这样娇滴滴的姑娘家听了这些,竟然直接撒手不要了。
哎,妇人就是妇人,无半点成见,他有些失望。
他艰难道:“若渡过这次难关,申姑娘好歹还能分得一间铺子。”
美娘将陶掌柜的打算瞧在眼里,站起身来,似笑非笑道:“以梅府之势救申氏绸缎铺于水火,然后让申氏宗族拿大头资产,我们瑶瑶吃肉沫,这亏本的买卖我们可不做。不过区区一个铺子,我们瑶瑶要多少有多少,何必呢。”
“姑娘……”陶掌柜急了。
“陶掌柜无须多言,铺子若不在瑶瑶手里,我梅府决不会出一分力。”
这陶掌柜只想平白得好处,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儿,美娘这番以退为进,见陶掌柜急得不行了,她才慢悠悠道:“若掌柜的真心想保住绸缎铺,你须得听我的,且对瑶瑶忠心,我保证,绸缎铺不仅不会败落,反而会红红火火,便是开到燕京也可能,届时,大掌柜仍然是你,你的儿子,女儿,皆有相应的位置,绝不亏待。”
“反之,这绸缎铺只能落败于掌柜手里了,明儿个你就可以另寻东家,陶掌柜不妨好好想想。”
显然,美娘此番的威逼利诱,加上大饼画得实在圆,陶掌柜心绪波动极大。
是他低估这貌美女子了。
谁不想事业越做越红火?把铺子经营到燕京去,他一辈子也不敢想,更何况,他的儿子女儿也能得到善待,这样的诱惑对于他来说,实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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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掌柜又带着美娘来了绣坊,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