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娘做了一个遥远的梦。
濡湿血腥浸满了整张褥子,小腹一坠一坠,疼得她抽搐,钻心刺骨的疼,像是有无数的手在拉扯她的血肉,生生剥离。
男人五官狰狞地挤成一团,面目阴沉可怕,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扯着她的头发,质问着,辱骂着。
画面一转,仿佛又看到一张悲伤后悔又愧疚万分的脸,他眼里的深情叫她如溺水之人喘不过气。
“姑娘……”担忧的女声响在耳边,是阿芙的声音。
美娘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缓了缓神,这才发现自己的寝衣被汗水氲湿了,黏黏地贴在身上。
“姑娘做噩梦了?”阿芙将帐帘子挂好,想来是被大姑娘的事吓到了。
“没事。”美娘轻声道,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她坐起身来,软软地靠着床柱,吩咐阿芙,“把给三叔缝制的夏衣备好,做了这么久,再不送去,三叔还以为我的孝心不过挂在嘴上。”
阿芙应是,心里不免想,梅大人真是好大的福气,竟能得姑娘的孝顺。
***
起云台。
听丁一回禀杜姑娘求见,梅景琛皱了皱眉,今早才见过,又来做什么?
他揉揉胀疼的太阳穴,自那回因测量尺寸被他推开后,他下了逐客令,她倒也规矩,没有再有事没事往起云台来献她一片孝心。
难道为了梅莲的事?梅景琛只想到这个可能。他实在不想再同她多说咎由自取的梅莲,有胆量拉全府的人陪葬,却没有勇气活着,留了个烂摊子给府上,只怕二老爷年底的吏部考核也会受到影响,若别有用心之人,将梅莲的事扯到他多的头上,给他扣一个纵府眷行凶的罪名,那也够麻烦了。虽然他已罢官免职一年之久。
该回燕京了,那里才是他的战场。
“让她过来。”若真是同他说些废话,他定要好好训斥她,连带今早压下的。
“三叔。”
梅景琛见她换了一身衣裳,素净到极致,身上没有半点装饰,想来是为了梅莲。
“侄女儿为三叔缝制了一件夏衣,我手脚粗苯,还望三叔别嫌弃。”
美娘将手里的东西呈上。
是一件月牙白的锦袍,清新又淡雅。
但不适合他,梅景琛从未穿过这种颜色的衣衫,这该适合风光霁月的谦谦君子,他更喜欢深色的衣服,颜色深沉,内敛,即使沾上血迹也看不出来。
“放下吧。”梅景琛随手指了指旁边的小几,他不会穿,但也不会当面打她的脸,这孝心里面究竟几分是真心几分是讨好,他看得清楚。
她怕他将她的往事泄露出去,所以借着救命之恩的名义来讨好他。
太阳穴更疼了。
美娘近前来才闻到一股淡淡的酒气,他喝酒了?
“三叔头疼?侄女儿替您揉揉罢。”
梅景琛一句‘不必’还未说出口,太阳穴上已经贴上来几根冰凉又柔软的手指,轻轻地揉捏起来,力道刚刚好,缓解了他的疼痛。
他该阻止她,然而她揉得实在舒服。
女子的温柔幽香包裹着他,梅景琛缓缓闭上眼,觉着头部的疼痛缓了些,然而酒意却加重了,他不过暂时失势,一条狗都能来灌他酒了,乱吠得不行,竟敢献计问他讨要美娘,献给豫章王,达到起复的目的。
梅景琛冷哼一声,美娘顿住了手,轻言细语地问:“可是哪里不舒服?”
梅景琛突然抬手拽住她的腕子,用力一扯,美娘惊呼一声,倾身上前,若非下意识撑住他的肩头,只怕要摔入他的怀里。
“三叔?”她眼里全是惊诧与不安。
梅景琛细细地打量她,眉如翠羽,肤若凝脂,眼波湛湛,红唇嫣然,仅仅一面,便让男人念念不忘,在山中的小木屋亦是,她早晚要给梅府带来祸事!
献给豫章王,未尝不可。
“豫章王缺了个美妾,你可愿意?从此绫罗珠翠,荣华富贵可好?”
美娘瞪大了眼,似是不可置信这一番话是从他口中而出。
豫章王,那个又丑又肥的老东西?
“三叔何意?”
她的嗓音在发抖,梅景琛有一瞬不忍,仍道:“你昨日在唐县令面前露个脸,他惊为天人,今日设宴让我将你献给豫章王。”
美娘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然而男人嵌着她的手腕岿然不动,因她挣扎反而加重了几分力道。
“放开我!”
他将她扯过来一些,两人的呼吸彼此交缠,他一字一句冷静道:“你容貌太盛,无人护得住你。”
他不愿因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得罪豫章王,让自己腹背受敌,即使他对她有几分怜惜。
她不再挣扎,眼泪一颗一颗从脸颊滑落,悲伤道:“三叔,不要,求求你……我是人,不是物件啊,谁要,我就得乖乖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