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
两道菜了，江牧雪擦擦手，便去看方宜与秦晴二人做得如何。
秦晴已将鸡洗净切好，又剥好了一大盆板栗，等着江牧雪来做板栗炖鸡。此时她正搓洗着毛豆，预备独立做宴席上一道开胃前菜：盐水毛豆。
方宜则在做丝瓜炒蛏子，丝瓜清甜，蛏子鲜美，清鲜香气从锅里一阵阵地涌来。
江牧雪从旁指点了几下，便继续回去忙碌。日升日落，很快就到了开宴的时候。
*
“贺大人，请。”
灯火辉煌，万家的宴客厅亮如白昼。万家主笑意盈盈，邀贺知州上座，背在身后的手却捏紧了。
刚刚的议事并不顺利。
临州城内，包括知州在内的所有官吏，或高迁或贬谪，来来去去如过江之鲫，但无一不要卖万家几分面子，行些许方便。
当然，作为交换，万家自然也不会少款待各位大人。
有的贪财，便奉上数不清的绫罗绸缎、珍珠美玉；有的好色，就邀来俊男俏女，陪着演一出风流逸事。
万家主认为天下所有盈满清风的两袖，只不过是目前还没人把风从袖子里挤走。
而新官上任的贺知州，自然也是等着她挤走清风的对象——
然而这风却长在了袖子里似的，怎么挤也挤不走。
金银财宝，贺知州闭门相拒；名画古帖，贺知州观赏一番便如数归还；俊朗郎君深夜提灯敲门，贺知州嘿嘿一笑，把他收做义孙送进了军营里。
万家主只以为自己用错了力，又想法子寻来各地名厨，珍馐玉食流水般往知州府里送，贺知州是大快朵颐了，饭钱也是一分不少，回来禀报的仆从一个个的钱袋子都鼓囊得不行。
看着笑眯眯好说话的贺大人，其实像块铁板一样硬。
这回万家主特意邀来曾得她盛赞的江家酒楼，费了好多心思找齐春夏秋冬的食材，谁料贺知州还是那副瞧着万分诚恳、推心置腹，实则油盐不进的模样。
万家主手指紧握，面上还要露出笑容，边和贺知州聊些风花雪月的闲话，边施施然坐下。仆从们端来一道道菜，她看着那些热气腾腾的器皿，心中忽然飘过一个念头：“峪儿要是能……”
下半句话倏然隐没，快得就像烛火跳跃间投下的暗影。万家主垂下眼睛，平淡地呼吸几下，拿起筷子。
和心事重重的万家主不同，贺知州早已被端上来的美食吸引了全部的注意。
深红的东坡肉、姜黄的板栗炖鸡、雪白的鸡蓉银耳、绿油油的盐水毛豆，金灿灿的松鼠桂鱼……十二道菜各具特色，颜色多样却不繁杂。种种香气扑鼻而来，却丝毫不相冲。
江家酒楼在丰收节上展现过的惊人的搭配能力，此时再度显现。
这是视觉、嗅觉与味觉的三重盛宴，从舌头到咽喉，再到隐隐作响的胃，贺知州陶醉地深吸了一口香气，只觉得自己整具身体此刻仿佛焕发了新的活力，已为即将品尝到的佳肴做好了准备。
筷尖率先夹住了那道日思夜想的鸡蓉银耳。
白润润的小肉丸，细腻如雪，绽放如花，在贺知州期待的目光下，轻快地从舌尖滑进了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