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涣散间,他依稀察觉到似是有什么勾着他的衣衫下摆。
垂首得见薛寒鹜正扯着他不松手,目光灼灼又仍是执拗地道:“小师叔也陪我淋了雨,一同泡池可好?我怕明日早起,我无事,小师叔倒是在床榻上起不来了。”
“……”又被抢了说辞的庄澜序,再次怀疑这薛寒鹜可是在他处学了什么劳什子的读心法术去。
竟是又叫他扑了空。
他如同破罐破摔般,一股脑地也将自己扎进了温泉当中。
这泉口本就只是原身为了自己独一人所修,两人在其中就显得仓促极了。
更何况还是两个男子。
庄澜序本就是成年男子身形,薛寒鹜更是比他还要长手长脚许多。
总是在不经意间便绕在了一起,磕磕碰碰好几回。
他忍不住蹙起了眉毛。
薛寒鹜瞧见,立马向着角落缩了缩身子。
庄澜序生怕好不容易刷出来许多的好感,又被自己这一个表情葬送。
忙又解释道:“是这池子太小了些,明日我便差人修整大些。日后你常来,对你试毒……而来的伤好。”
薛寒鹜弯着眼睛点点头:“好。”
继而又道:“修整大些,也好叫小师叔陪我同来。”
薛寒鹜开口邀约,庄澜序如何能不同意。
他可是巴不得有这般的机会呢。
自是合掌应道:“好,我与你同来。”
薛寒鹜弯起的眼眸愈发得深沉,独独只能映出庄澜序一人的剪影而已。
这一场温泉下来,倒是酣畅淋漓。
庄澜序发了汗,总觉得自己身轻如燕,竟是又突破了一小重天的修为瓶颈。
他无奈极了。
这病倒是还未装成,就先强身健体了。
他将薛寒鹜安置在了预备好的西厢之中,说道:“日后你便居于此处,不必再回那破旧的茅草棚去了。”
薛寒鹜眼睛亮了许多,裹着新的衣衫又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庄澜序瞧着他欢喜的背影,过分满意。
翌日清晨,庄澜序神清气爽。
昨夜他寻了本功法,正欲拿给薛寒鹜。
他当然记得,除了要让薛寒鹜不再恨庄澜序这个人外。
他还得阻止薛寒鹜堕魔。
而薛寒鹜堕魔的还有一个契机,便是他修习了正道所不容的功法。
现下虽是没有什么师徒名分挂着,他不能去铤而走险教授薛寒鹜。
但拿上一本功法,让薛寒鹜自行钻研亦是可行的。
他能想到薛寒鹜的欢喜,自是等着快要早膳才差人去唤薛寒鹜同他一起。
可传话的弟子却回道:“尊上,那薛寒鹜卧床不起了。”
庄澜序叮当地扔下汤匙,险些溅了一身热粥。
他急匆匆地想问,可不过转念还是直接出了门,直奔西厢而去。
进屋便瞧见薛寒鹜恹恹地歪在床榻上,看见他推门,尚还有起身行礼。
庄澜序一把将他按了回去,纤长白皙的手指便落在了他的额上:“烫了些。”
他的指尖微凉。
即便是叫薛寒鹜不禁打了个寒战,可还是未曾躲开一丝半毫。
薛寒鹜想念极了那样的温度。
他想念极了只属于他小师叔的一切。
庄澜序瞧着薛寒鹜没有动弹,不禁笑道:“倒也不至于将你烧得混沌起来。”
他朝着薛寒鹜输送了不少的灵力,又是差了弟子去寻块降热的帕子来替换着。
平常灵修是不易生病的。
只是薛寒鹜在庄澜序眼里,只没章法修习过一星半点,哪里能撑得住。
薛寒鹜喝下些汤药后,就又困顿了起来。
庄澜序看着他上眼皮险些要黏住下眼皮,可仍是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的方向。
便又给他换了块浸了凉水的帕子,搁在额间。
他坐在床前看着薛寒鹜逐渐沉沉睡去,想要抽身离开。
却只听薛寒鹜揪着心地又唤了一声:“小师叔!”
庄澜序尚以为他又是醒来,忙应声道:“我在。”
可薛寒鹜仍是紧闭双眼,像是被梦魇癔住一般。
身子崩得紧紧的,脸上也滚下许多汗珠。
他将锦被攥在手中,就像是拉扯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
脸色也透过苍白,泛起一股子怪异的赤色来。
庄澜序回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可他仍是陷在噩梦当中,只喃喃自语着什么,叫庄澜序听不清楚。
庄澜序又是送了些许纯净的灵力给他,可仍是安抚不了他的躁动。
他就像是一条干涸的鱼,又被扔在了岸上。
不论如何挣扎,都回不去水塘之中。
薛寒鹜又奋力地作动了几下,陡然睁开了双眼。
他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庄澜序,死死地拽住了庄澜序的衣袖,咬牙切齿般说道:“小师叔,就算是在梦里,也别再离开我!”
庄澜序的心陡然咯噔了一下。
他不禁在想——
这声小师叔到底唤的是谁?
薛寒鹜可是透过他……看到了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