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午时已过,原到了中饭时辰,可台上却正是轴场,没几人愿错过这般好戏的,反而人数规模有增无减。此值初夏,天气逐渐转热,又是万人空巷,场中气息几要灼烧起来。
比武还未及开始,台下便有设赌的,骰子掷盘应有尽有,这是将热闹看出些生意门道来。
“这还用赌么?皇家贵胄,光是气势上就已经赢了,若是真个输了,朝廷颜面往哪儿搁啊?”
“诶,话可不是这么说,瞧瞧陈浩昇就知道了,这位姑娘可不好惹,我看啊,谁输谁赢还真不一定!”
“哟,难不成你还真想押个注,看着女子成婚么……”
“我押注归押注,反正那好事也轮不到老子头上,管恁多干什么!”
高逐晓瞧着台下争得面红耳赤,好似这只是场游戏,可她心中明白,深陷局中之人,各有各的如意算盘,想来唯独自己是个蓦然闯入者,别无所求。
思及此,脑际流电般的,忽浮现出那句话来:
“心太磊落,固然能够看清别人,却也叫人更易看清你。”
她抬头望了望,晴空万里,没有一片浮云,莫名感到有些怅然。那时大雨倾盆,此刻艳阳高照,确已是不同光景了,可似乎彼时与现下,她仍抱守着那为他所弃的磊落。
那夜剑隐山庄一别,不知何日再得复见。若有那时,她仍想用这磊落,将他看得更清些。
“高姑娘。”
对面一声唤,将她自那浮游的心绪中重又剥离出来。她抬眸望向三皇子,见他只是负手颀立,似并不打算立时出手,却不知他用意为何。
“本王久仰姑娘大名,奈何手边琐事繁多,总抽不开身。听闻我大内高手贾笑便是败在姑娘手中,如此她也算是死得其所,有所荣幸。近来我承父皇之令,原是要来找姑娘洽谈一番,想必姑娘聪慧,不会不知合力断金之理,我只道手下人行事粗鲁,几回叮嘱过要他们对姑娘以礼相待,可终究还是令姑娘误会了。”
刘抑说着,模样颇是彬彬,话说得又极其周全,叫人挑不出一丝错来。可他这番说辞,高逐晓只觉云里雾里,不知道他究竟想说些什么。
“三皇子有话无需拐弯抹角,直说便是。”
刘抑听了,轻笑道:
“姑娘是爽快人,本王便敞开天窗。台下有打赌胜负的,不如本王也同姑娘打个赌。若是姑娘赢了此局,那么先前你与朝廷的纠葛自可一笔勾销,我亦不会纠缠于你。可如若你输了,那便请姑娘与我结盟,替天行道,如何?”
替天行道,呵。高逐晓在心里冷笑。
“三皇子说笑了,此为赵姑娘比武招亲之所,怕是不宜牵扯些别的……”
可未待高逐晓说完,却忽见刘抑风驰电掣般的身影平行速移而至,手刀夹于指间,锐芒闪烁,得亏她眼睛疾利,在他拦腰而至之时蓦然下腰后垂,才躲过这几为致命的一击。
回过神来,高逐晓额上沁出冷汗。此人固非江湖中人,却真丝毫不将江湖上那些默会的规矩放在心上,不及相告便阴刀闪至,较之方才陈浩昇的蛮野,那至少是正大光明,而非如他一般手出阴招。
她拔出迎天剑来,于手心挽转,迅疾转身凌厉出剑,拉近了二人之间的距离。刘抑既是使手刀,便作暗器,近战非他之所长,由是便被她的剑锋连连击退,看来似并未如她想象那般难缠。
“哎哟,我说什么,你瞧瞧这局势,我看啊,此局这姑娘赢定了!百贯钱哟,嘿嘿嘿……”
“你别高兴得太早,这才哪跟哪。上局这姑娘先时落了下风,最后可不又反败为胜的,话别说太绝喽。”
这时,刘抑一个箭步往后撤出数尺,趁此时机又拨了数刀出手,高逐晓抬剑来刚要挑飞,可忽而听见台下争赌声响,顿滞片刻,旋即调转剑刃所指,那些飞刀便悉数被她扫至后台方向去。
趁此时机,刘抑又是数刀离手,刺破间空时,发出呼呼的声音。高逐晓一面招架着,一面越发觉得不对。
只见刘抑阴邪笑着,似已然胸有成竹。那飞刀路迹虽表面看来直指向她,可高逐晓看得清楚,如若她不出剑调转这些飞刀走向,那么最后遭殃的不是自己,而是台下看热闹的人群。
他目标不是她,却也是她,此招真可谓阴险歹毒。想必自方才起始,他便已察觉她的“弱点”,料定她不会为了搏一场胜利,而以无辜者之性命为代价。
卑鄙得如此堂而皇之,倒是令她大开眼界。
此刻,刘抑边迅疾出刀,却主动拉近了同高逐晓的距离。高逐晓虽不知其接下来的招数,但心中也已隐约觉察异样,反正不会是什么妙事。
“呼哧——”
刀脱手,人逼近,可临了,她还是选择了出剑救人。
果的,剑芒乍起之时,便是将自己全然暴露给对手之刻。高逐晓忽觉喉头一紧,刘抑大手覆至,如同一只铁钳般将她攥紧,往后抵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