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恩负义。
“我为何不去练剑,你难道不知?”高逐晓有些忿忿地驳道,拿手揉了揉有些发麻的小腿,自地上缓站起身来。真道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原是想待他醒转,再问他这疾患的缘故,但见着这副臭脸,她心下顿时便消了念头,抬手将门扇往外推开,登时抬脚要往门外走去。
走了几步,将要到门扇近处,又念如此一走了之岂不赔亏,便索性又停住了脚。
“我想问你几个问题。”高逐晓微微侧首道。
经过近些时日相处,她越发摸清了这人的性情,除过昨晚那般情状可以趁他之危,平日另些时候便是对牛弹琴,根本洽谈无法。现下里,他若仍是装死不愿吭声,抑或直接拒绝,她也别无他法。
时下果不其然,自她问出那句话起始,这房间里便登时阒然无声,行若死寂。屋外,北风较之昨夜更为强劲,掠过庭院的屋檐狭缝时,推挤出呼呼呜呜的声响,连带着门窗上的糊纸都猎猎往屋内抵去,气压低得几要凝结成冰。
高逐晓心头忽生一丝悔意,不知自己为何要如此自讨没趣,确是不如拿这时间修习剑法。两只手已搭在左右红漆门框上,正待要推门而出时,那人却兀地开了口道:
“问吧。”
话毕,宋消像是做好了准备般,穿至书架旁侧的梨花木桌案后,竟撩了衣袍端端坐下,举目望着立于远处的高逐晓,反倒他才是那个审问的人。
“你昨晚……是不是叫了我的名字?”高逐晓转过身来,缓步走到那张桌案前。她此刻心中实际堆了许多疑问,可不知怎的,这个看似最为无关紧要的,却自口中初个蹦将出来。
只见宋消舒然敛了眉,目光垂斜游移至旁侧那堆碎瓷片上,后又悠悠抬起,随意地落在她身上,唇角轻扯出一抹笑,可眼角却仍旧端肃着,吞吞言道:
“你是不是有点太自作多情了?”说着,他低下头来,自肩而下扫了扫那本就平整的前襟,“本少主怎会闲得如此发慌念叨这个?”
“可……”
若说是其他话,她未听清抑或听错了,都也算情有可原,只那自小听到大的名字,于她有着极为特殊的意涵,绝无可能听错。可还未等高逐晓出言辩解一二,这头宋消却已兀自截断了话头,带着些许不耐烦道:
“下一个问题。”
高逐晓斜乜了那男人一眼,又思及这些时日练剑的场景来,便又接着问道:
“那你告诉我,我手中这把剑是从何而来?”
“这不是你现下该关心的问题。”
“那你为什么要教我剑法?”
“你哪来那么多的废话?最后一个问题。”
……
合着他只是要自己随意地问,本人却是压根没有准备要回答什么。此前在驿舍那时候,高逐晓便已领略过这个男人深诡的心机,凡是自己想要的,便不惜一切手段代价得到,而当下自己不想回答的,则一律见招拆招,守口如瓶直到化为千年古董。
高逐晓复往前走了几步,双手不忿地抵在桌案上,梗着脖颈紧紧盯住案后那泰然野鹤般的人,咬了咬牙道:
“那把剑叫什么名字,这总是可以说的吧……”
闻此,宋消面上似多了几分空愁,双眼垂垂横着扫了眼桌面,陷在座椅中的身子左右微微一动,复尔轻拍案道:
“叫‘硬田’……坚硬的硬,田地的田。”
硬……硬田?
那把剑脱鞘不俗,剑身具迤逦曜日之清貌,而剑气更有斫斩霓虹之宏势,她本觉剑名亦会如此般阔壮耀眼,可当下听了宋消此言,眼尾唇角几要皱聚一处去。
这般土里土气的名字,竟真是配得这把剑么?
还待要再说些什么,却闻屋外踉踉跄跄近阵疾走,还未等二人回过神来,便自门口突突冲将进一个身影。
“少——”
只是眼前如见鬼魅,“少”字甫一出口,那人便石雕般地阿巴则个,塑定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