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夜色中,只有李时泽的房间灯火明亮。
衡苒推门而入的时候,李时泽正坐在他新换的羊毛地毯上。
地毯中间放着一张原木色的小几,小几上放着两只玻璃杯,他正拿着一瓶红酒往玻璃杯里倒。
衡苒原本还奇怪,他今晚这么有情调?突然反应过来有点不对劲的地方——
这酒哪儿来的?
之前去县城的时候李时泽没买酒啊,她记得,他刚过来时也没带酒。
衡苒止住脚步,目光停在那瓶酒上。
等等,这瓶酒——
怎么越看越有点子眼熟?
“这瓶酒……”
她的话一出口,李时泽就很自然地回答道:“从客厅的柜子里拿的。”
他的语气太过自然,衡苒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客厅柜子里……她在客厅柜子里藏了几瓶酒啊。
她反应过来,“那岂不是我的酒?”
李时泽点头,“对啊。”
她难掩惊讶:“你怎么发现的?”
她痛心疾首地问:“不对,你怎么好意思的?”
李时泽笑了笑,没一点羞愧的样子,“想喝点小酒,就正好发现了。”
他甚至还像个堂堂正正的主人,比衡苒还光明正大,招呼她坐。
衡苒额角抽了抽,在他对面坐下。
李时泽晃了晃玻璃杯里红色的液体,视线却慢慢从酒杯上移到了她身上,“你从前不是不喝酒么?”
她以前与李时泽在一起时,的确几乎是滴酒不沾,因为她觉得酒精这种东西会让人丧失理性的判断。后来喝酒,是因为……
失眠。
从她决定要回家学制秤的时候,就开始失眠了。刚和李时泽分手,辞职回到清溪村的那段时间,是她被失眠困扰得最严重的时候。
可能心里担忧的事情实在太多,不知怎么稀里糊涂地就喝上了酒。晚上小酌两杯,什么也不想,无梦一觉到天亮。
回乡的时间长了,心里的浮躁抚平了,后来就不怎么失眠了。慢慢地,她也就不需要借助酒精来帮助睡眠了。
她都快忘了自己还在客厅里藏了几瓶酒。
她懒洋洋地说:“你也说了,是从前。”
“为什么喝酒?”
衡苒打着马虎眼,“想喝就喝了呗。”
但24岁的李时泽远远不像五年前那样好糊弄,他像是有一双能窥见人心的透视眼一般,他用一种带着肯定的语气问:“因为失眠?”
衡苒没说话,没反驳就是默认了。
他又问:“为什么失眠?”
“查户口呢?”她企图用玩笑话制止他继续问下去。
“不会是因为……”他凑近了些,“想我吧?”
衡苒终于意识到,气氛有那么一些些不对劲。
她心里一惊,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手下意识捏住了桌子上的玻璃杯,不知为何,却没有端起来。
她尽量镇定地、面色如常地回答道:“怎么可能?当然是因为我担心学不好制秤怎么办,毕竟我在这件事上花了那么大的代价,从京市辞了职,再想回去从头开始就难了……”
李时泽轻笑一声,“衡苒,你知道吗?”
“你每次心虚的时候,都会有一大堆小动作,啰里啰嗦说很多话来解释。”
听到他的话,衡苒捏着玻璃杯的手愈发地紧了,贴着玻璃杯的指尖都泛白。
话锋一转,他又问:“衡苒,你后来找的那个野男人呢?”
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固执地把那个人叫野男人。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份幼稚与可笑里,深藏得恰恰是他现在都无法彻底斩断、也无法宣之于口的感情。
衡苒顿了一下,回答说:“分了。”
李时泽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只是那笑浅淡得好像随时都会消失无踪,“为什么分了?”
他握着玻璃杯的指节泛白,用很平静地语气问:“你当年不是不惜和我分手也要和他在一起么,怎么那么快就分了?”
虽然是很平静,毫无感情、毫无波澜的语气,但衡苒仍然从其中听出了几分掩盖不住的阴阳怪气的意味。
衡苒笑了笑,冷冷清清的态度,像在说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不合适呗就分了,没有为什么。”
李时泽挑眉,“你不喜欢他了?”
这个问题她回答得毫无压力,轻飘飘道:“早不喜欢了。”
她心道:是从来就没喜欢过。
风从没有关严实的窗户里钻进来,吹起了雪白的窗帘。
气氛莫名的紧张起来,空气流通的速度好像都慢了,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衡苒似乎对接下来的一些事情有所预感,她的手捏着那杯酒,却始终没有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