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彭城王元勰的儿子,都是彭城王府的人。母亲去了,你们兄弟姐妹,要彼此扶持,互相照顾。决不许兄弟阋墙。这是娘自小就教你们的,你们永远不要忘记。”
元子讷、元子攸、元子正,三个兄弟都道:“儿子记住了。”
李媛华望着这三个儿子:“娘还有一句话告诉你们。”
“不要报仇。”
李媛华柔中带刚,语气坚定道:“我死了之后,皇上若封你们为王,赐你们封地,你们便老老实实回封地去。若没有,留在朝中,也要安分守己,不要贪图权势,不要勾心斗角。母亲不求你们飞黄腾达,只要平平安安则可。”
三个儿子都已经在朝居官,听到这话低着头流泪,默默的不言。
李媛华交代完后事,浑身仿佛松了口气。
她累了一辈子,终于解脱了。
她望着眼前虚空,仿佛看到那个人的面孔。他风度翩翩,温柔含笑向她走来,一切宛如生前时候的样子。
李媛华缓缓道:“元勰,你误了我一生,可我对得起你。你的孩子,他们都长大了。”
第二章
李媛华说完这句话,闭上眼睛,溘然长逝。
“母亲……”
元莒犁、元子讷、元子正,几个兄姊同时扑到了榻前,捧着母亲的身体痛声大哭。家人奴婢们,也都跟着痛哭起来,一时府内上下,全是悲泣声。
只有元子攸,仍然跪在原地屋子中间,满脸泪痕,紧抿着嘴,神色凄惶地望着这一切。俊美的面庞上尽是难以置信,和从未有过的悲戚之色。
家中老仆一边哭着,一边弯腰走过来,搀扶着元子攸,劝道:“公子,众位娘子和公子都在哭,你也上去哭几声吧。”
元子攸只觉痛极,胸口像是被什么堵着,呼吸不上来。他推开仆人,扶着屏风,踉踉跄跄走出门去。
耳边恍惚传来兄长阿姐们凌乱的呼喊:“三弟。”
元子攸不理会,一口气冲出门,来到王府后门外的一株桃树下,手抚着粗糙的树干,急促喘气。泪水似雨一般倾泻而下。
他哽咽着,转身背靠着树,独自平息着情绪。风迎面而来,很快吹干他脸上的泪。
莒犁一边抱着母亲哭,一边回望着门外,元子攸离去的方向。
半晌,转回头去,脸伏在母亲胸口大哭。母亲的胸膛温热,然后心跳已经停止。
兄弟姐妹哭了一场,平静下来,擦干眼泪,商议母亲的丧事。
长兄元子讷哽咽发话道:“三弟不知道跑哪去了,叫个人去,把他找回来。”
仆人去了几个,找了半天,都说没找着。兄弟姊妹们都吃惊:“三弟跑到哪里去了?明知道母亲刚死,他还躲起来。”
莒犁听出众姊妹责备的意思,抬袖擦擦眼泪,安抚弟妹:“三弟不是不懂事的人。母亲过世,他不会走远的,可能躲到哪个角落伤心去了,我去找找他吧。”
莒犁寻遍院内,不见踪迹,最后来到王府后门,果然看元子攸站在后门外的那株桃树下,白衣胜雪,落了一身花雨。
莒犁想起,第一次见这弟弟,也是在这棵树下,他好像也是穿的这身衣服。那事说来好笑,莒犁当日出城往悬尼寺进香,回家途中遇到个油头粉面的小子,鬼鬼祟祟跟着她,还叫她:“姐姐?”莒犁以为是哪家的登徒子,红了脸瞪他:“谁是你姐姐,不得放肆!”那小子跟了她一路,追在后面叫,一直跟到王府的后门,就是这株桃树下。莒犁不高兴,把他关在门外,不许他进来,元子攸在外头叫:“阿姐,是我。我是弟弟。”
莒犁躲在门口,将信将疑的。她犹豫打开门,来到桃树底下,假装以手攀花枝,回头看他。元子攸笑盈盈站在远处:“阿姐,你眼神这么差,你不认得我了?”
正是少小离家老大回。
元子攸入宫时才七岁,回来时已经是青年模样。他走的时候莒犁已经十四,相貌并未大改,元子攸却长得完全认不出了。莒犁记得他小时候娇弱甜美的像个小姑娘,几年不见,就成了个英俊男儿。莒犁又惊又喜,连忙拉着他回家。
只是这几年,元子攸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哪怕回来,也不吃饭,更不在家里住的。皇帝宠信他,封他为武城郡公,任职中书、又兼黄门侍郎,常宿禁中。他自己在外面买了宅子,自己一个人住。
他还未成家娶妇,哪有单独出去的,兄弟姐妹几次劝他回王府住,他不肯。
莒犁知道他常年在外,跟家里生疏了,更何况……家里这样的处境……
一言难尽。
元莒犁提着裙子,站在门口,语调柔柔地唤:“三弟。”
元子攸回过头,看见阿姐,顿时止了泪。
“阿姐。”
莒犁道:“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元子攸目光有些生分,道:“我出来透透气,阿姐不用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