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只是缺一个好用的顶梁柱,他们将一个天资非凡的年轻人推出来顶在前线,再给他一个好听的“仙尊”名号,让他在荣誉的光环下忘却自己,一心只为仙门世家、为他们所说的苍生流血出力。
如今压力不再,他不再有用,便被抛弃。当初众望所赋予他的无数赞誉,被赋予者收回,只待下一个好用的人出现,再套到他/她的头上,将他/她变作下一个在仙门世家的无上荣耀下迷失的奴隶。
雪原外的小城镇已是十分寒冷偏远,他们行来大半日,只见了两辆马车。
然而,连这样的小城镇都已经贴满了江雪寒的通缉令。
城镇门口的告示牌前,人们穿戴着厚厚的棉衣和帽子,像一只只丰满的大熊。
一个人看完了新贴的告示,讽刺道:“这年头,还是当个无用之人好啊。”
“你这话不对,有用才会被用啊!”另一个人挤眉弄眼,话里有话。
“江仙尊,清清白白的好人!被仙门世家利用完不打紧,还丢了个罪名给他,也不想想江仙尊一个人几百年驱逐的大妖比仙门世家加起来都多,投奔妖界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就是!”围观人中一片附和。
“你瞧瞧,这谁信啊!”又有人道。
张贴告示的修士还没走远,闻言回来喝道:“噤声!不许胡言,不许给罪人辩解!”
他话音未落,人群中飞起一团雪球,掉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摔成了一堆。
修士大怒,但不能和平民动手,对峙片刻气哼哼地走掉了。
原因无他,冷。
一架马车悄无声息地驶过他们身后的路。
江雪寒低下头吸了吸鼻子,泪水悄然沾湿睫毛。他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泪水决堤而下。
在这偏远一隅,竟有素不相识的平民百姓为他说话。
“江姑娘怎么了?”车厢一侧的春涧松听见了,诧异地问。他骑在马上,丰神俊朗,已经有几个人向他望来,见只是一个看起来颇为严肃的修士,又纷纷转开了目光。
“姐姐可仰慕江仙尊了,让她哭一会儿吧。”潇湘张口就来。
春涧松又问:“江姑娘可曾见过仙尊?”
“当然啦,熟得很,自家人嘛。”潇湘替江雪寒回答。
“江仙尊可曾带姑娘出门游历?”潇湘看了春涧松一眼,似乎看出了一点点羡慕之意。
“江仙尊不爱带旁人。”
“你怎么知道江仙尊在外不与人结伴?”春涧松奇道,“或许他在外约了朋友一同退妖呢?”
“倘若如此,被结伴之人自己找书坊写出的各种自吹自擂的话本子早就满天飞了。再说如果他真有什么朋友,为何除了宗门和江家外,无人为他说话?”
春涧松问得再刁钻,潇湘都能找出一个又一个理由搪塞他。江雪寒在车里听着,都捏了一把冷汗。
潇湘低头笑了笑:“您相信吗,仙首刚刚上任不久,就如此手眼通天?”
春涧松沉默了。
潇湘在春涧松的提点下买了些必备物资后,穿过了这座小城镇,向着茫茫的雪原行进。途中,春涧松接到了一封急信,他简单地交代了潇湘一些注意事项后,便要折返。
潇湘勒停马车跳下来,站在几乎齐膝深的雪中向他拱手鞠躬:“掌门先生留步。”
“什么事?但说无妨。”春涧松温和地看着她。
“这一路全仗掌门先生相助,但有一事,我隐瞒了您,请您原谅。”潇湘又鞠了一躬,抬头闪了一眼他的表情,有点惴惴不安。
“怎么,难道当时窃取灵气的是你?”
“确实是我,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问题……”潇湘惭愧地避开他的眼神,“您之前说仰慕江仙尊,可是真的?”
春涧松心中一跳:“真实无虚……你有江仙尊的消息么?他真的转投妖界了?”
“那就好,您听我说,”潇湘放下心来,“掌门先生不是想知道仙尊的情况吗?我这里确实有他的消息,但是绝不可对外透露。”
“好,我发誓。”春涧松道。
“江仙尊就在车厢里,”潇湘道,“没有什么江姑娘,那是隐藏身份用的。”
春涧松的双眸陡然睁大,揣在衣袖中的手颤抖起来。雪地中,他的脑子好像发起了烧。
他下马,急步走向马车,潇湘静静地让开,侧过身看着他。
春涧松掀开棉帘。
车厢内温暖如春,暖炉边,江雪寒蜷在衾中安睡。乌发散在枕边,纱笠挂在一旁。只是看起来十分虚弱。
春涧松陡然僵住。片刻之后,他放下帘子,退后两步,肃穆地躬身行礼道:“晚生春涧松,拜见江仙尊!”
车内并无回应。
潇湘放下心来,道:“掌门先生可知仙尊销声匿迹的这一年,都经历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