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巷,沈府内西苑围墙外,张念和沈琳琅两人并排走着。
月夜寂静,两人交谈的声音也很是微弱,如潺潺涓流般娓娓道来。
“时辰不早了,回去休息吧。”张念停在沈琳琅庭院门前对她说道。
“嗯,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你也早点休息。”说罢,沈琳琅转身走进院子。
张念等着沈琳琅进了屋后才松了口气,毕竟,他从未想过沈琳琅会直接来找他。
面对突如其来的单独相处,张念内心似熊熊燃起的火焰——灼热又炽烈。
好在沈琳琅只是问了他与李伯伯来往的一些前因后果,并未细究。
而这些内容,早在张念搬来之前就与李伯伯商量好了,所以这谎话才说的如此天衣无缝。
至于她父亲的死,张念答应了李伯伯暂且不同她讲明。
虽然做这些对张念来说毫不费力,但他并不开心,因为他知道这是在欺骗沈琳琅。
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就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即便他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但以前的他全然无所谓,而现在,面对如此真诚待他的沈琳琅,他才意识到,自己竟是这般的卑鄙。
张念之所以这样想,也不是没有理由,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目的。
他想拥有更大的权力,想获得更高的地位,他要的不只是沈雄允诺的半数家产,而是整个沈家。
且野心大到甚至想垄断全虎符城各方势力的程度。
有的人终其一生都在满足自身的欲望,而张念恰好就是这样的人。
从前的他享受着欲望得到满足的快乐,而现在,当他真正直面了自己内心的黑暗之后,才发现那些快乐沾染着太多血气。
因为体会过什么是纯粹的快乐,因为意识到原来并不是所有的快乐都要通过暴力、争斗来获得,所以现在的张念才格外珍惜眼前。
相识是巧合,但相逢不是。
这一回,有一方带着他阴险卑劣的目的刻意接近,并且还奢望着自己的层层心计能换来对方的真心相待。
“我带着目的接近你,你却单纯的让我心疼。”
“——也好,能瞒你多久是多久。”
此时,沈府内只剩张念还未回房。他掏出火柴点了根烟叼在嘴里,而后快步向西苑走去。
沈琳琅回房后,来到书桌前,拿起未看完的医书,准备工作一会儿再睡觉。
等到夜深人静之时,沈琳琅屋内依然有点点光亮。
看着手中的医书,她不禁想到白天接受治疗的那位病人。
那是一个头发银白,年近六旬的老人,身形体态和她父亲极为相像。
沈琳琅第一眼见到这位老人时自己都恍惚了一下,也许是太久没有见到父亲的缘故,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病人,她心里泛起说不上来的酸涩和苦楚。
她深知就算是面对临终的病人,即便是拼死都无力回天,那也要撑到最后一刻。
身为医生绝不能放弃自己的病人,哪怕是病人自己先放弃了。
沈琳琅体会过很多次这样的无力,身为医生,她将“救死扶伤”时时刻刻烙印在心底,都说医生是在和死神抢人,可医生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并非法力无边的神。
面对无法救治的病人,沈琳琅只恨自己医术浅薄,可生老病死乃自然规律,世人能做的只有顺应天道,正视死亡。
身为医生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道理,但一想到有一天,自己身边亲近的人也要面对这些,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去却什么也不能做的时候,她害怕了。
“或许只要人活着就会恐惧死亡,尽管这只是人们对未知的恐惧并非恐惧死亡本身,但也正是因为恐惧的存在,所以人们才更加努力得活着,向阳而生。”
一直想这些也太过沉重了,沈琳琅放下手中医术,走到床边脱下衣服,然后重重地躺了下去。
“明天也是需要忙碌工作的一天,是时候睡觉了。”沈琳琅心想,然后盖上了被子。
不知是何原因,明明很困,可她就是睡不着,脑海里一直闪着晚上和张念见面的场景。
她只记得自己为什么要去找张念,至于张念跟她说了什么她已经记不大清了,可能是没有特别重要的事的原因吧。
她现在脑海里只有张念说话时的神情,包括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沈琳琅翻来覆去很是想不通,就算自己也许大概可能真的对张念有那么点意思,但也不至于到了“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的地步吧。
可一想到自己主动给他写信送糕点,还大晚上去找他的这些事儿,沈琳琅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地缝儿里,真的是越想越羞涩的程度。
自己好说也是一个大家闺秀,虽然受国外开放思想教育的影响,但基本的矜持还是得有的,怎么一遇到这个张念就什么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