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夜幕将至,宫墙的瓦檐上铺了一层雪。
“真高啊。”沈离望着四周宫墙,喃喃低语道,“这样看,天都遮了一半,有什么意思呢。”
李鱼公公躬身立在一旁,笑道:“太子妃……”
“别,叫我沈大人或者沈离都行。”沈离翘着二郎腿,坐在一顶小轿子上。
周围小太监小宫女都忍不住喵了一眼又一眼,这就是准太子妃?
李鱼公公改口:“沈大人,天色不早了,太子爷等您用膳呢。”
沈离眼珠子一转:“哎呦,我头痛难忍,李公公,我还是回房休息吧,别来打扰我。”
她只能一拖再拖,她回到房里,堵好门,手里握着妆台上挑的簪子入睡,她不知道自己能拖多久,总归要先保护好自己,再想办法了。
幸好太子极有耐心。
第一夜,安然无事。
第二日,萧永承寻了个有空的时间,拿着一个棋盘来找她下棋,他是想跟她培养感情。
沈离不喜欢下棋这种一坐就半天的消遣法子,还不如看看话本听听曲儿来的有趣,但是没办法,她耐着性子应付萧永承,谁知开局没多久就有下人来求见,然后在萧永承耳边低语几声,一向以温和自持的太子直接翻了整个棋盘,匆匆走了。
沈离看着散落满地的棋子,心想谢执从没这么凶过,他只是在正事上严肃,断案也好,晴空桥遇袭也罢,这种都事关人命,严肃点是应该,平日里,他虽不爱笑,但也绝不会做这等无礼粗暴之事。
不过,什么事情让太子如此动怒呢?沈离必须得打听打听,她看向李鱼公公。
李鱼见周围无人,低声跟沈离说:“沈大人,今儿的梁都城内发生了一件奇事,大清早,几乎每家每户的门口都放了一个话本子,也不知何人所为,那话本子里就讲了一个简单的故事。”
“故事的名字叫长命大王,讲的是一个小国的大王生了一个王子,并将王子立为继承人,王子心里暗喜,一开始厉精图治,宵旰忧劳,人人赞颂,就这么一年又一年,有一天,王子突然意识到,他父王政绩卓然,勤政爱民的同时又身体健壮,常年没病没灾的,他想,按照这样下去他父王再活个几十年都没问题,那他什么时候才能继承王位呢?于是他放弃了努力,整日琢磨着怎么壮大自己的势力,同时想法子谋害他的父王,最后长命大王在一天夜里被自己的儿子暗杀了。”
“这会,那话本的故事已经在梁都大街小巷传遍了,这会,百姓都在议论这件事,连茶坊酒楼里说书先生都在滔滔不绝,引起宫里的震动,圣上盛怒,下令严查,把太子殿下叫了过去。”
沈离听完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谢执不愧是大理寺少卿,这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法子是怎么想出来的啊?舆论这东西,有时可以很小,有时却能很大,有时只是茶余饭后的闲来谈资,有时也能杀人于无形。
萧永承肯定知道这事是谢执做的,但是他不能说,因为他前头正准备用这个法子诬陷周柳青,有口难辩,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她笑得不行,这事其实很一言难尽,说白了沈离甚至觉得很蠢,当萧永承用这法子逼她进宫的时候她就觉得很蠢,但是不妨碍这招管用,要不然沈离这会就不会在东宫了。
对沈离管用,对太子自然也管用,自从下了一半棋被圣上叫走之后,萧永承就没回过东宫,沈离听说,圣上气得大病一场,在寝殿大骂萧永承,问他是不是盼着自己早点死,后来萧永承为表自己孝心和忠心,不知被罚到哪里跪着了。
这下沈离倒是过了三天舒坦点的日子,萧永承自己焦头烂额也顾不上她,谢执是一时半刻都不能容忍一个萧永承待在沈离身边。
沈离虽见不到谢执,但能感觉到他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她隐隐有些担心,因为她知道这招只能拖延一时,谢执肯定也知道,她担心不知道接下来他会用什么极端的法子。
这日,沈离一早找到李鱼,想让他去找谢执,谁知李鱼喜滋滋地告诉她,她能出宫了……
沈离一惊,问到:“萧永承说的?”
李鱼点点头:“是啊,太子殿下亲口说的,放你走。”
沈离当然想现在立刻马上拔腿就跑,但是她想不通,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难不成一个话本子就把太子难倒了?不,绝对不是。
要说一个话本子能让周柳青背上通敌罪名那是可能的,因为圣上本就疑心周将军。
但是一个话本子就能让太子下马那是不可能的,太子有太多说辞了,无凭无据一句被人陷害足矣,哪怕圣上怀疑,也不可能因为这样就废了自己儿子。
既然这样,萧永承为什么突然放了自己?
沈离惴惴不安,但李鱼这边什么都问不出,她知道当务之急就是赶紧走,免得再生什么变故,总归出了宫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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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苑。
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