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她眼前一亮,峰回路转,一湾浅浅的湖出现在眼前,状如琉璃。旁边有座挂上白帷的观雨亭,微风吹过,轻纱随风而起,映在水面上,如水墨画一般,当真——妙不可言。
李霜飞想起自己那四四方方,直来直去的伯安侯府,莫名有些不自然。
被引着坐在亭中,李霜飞感受着水汽扑面,不由得感叹,若是能在这地方练剑,那于她而言真是无上享受。
说让她稍等片刻,还真就是片刻。郑梧笙步履匆匆而来,身着狐裘,衣袂飘飘,脸上挂着一层薄汗,但依然保持皇家风度,没有失礼的大动作。
李霜飞为郑梧笙不在“皓京五公子”中十分惋惜。
她站起身,对郑梧笙遥遥一拜,郑梧笙走近将她扶起:“李将军,不必多礼。”
李霜飞顺着他的力量起身,直白问道:“殿下为何事找臣?”
两人交往,往往讲出的第一句话就能决定这两人能否一拍即合,李霜飞这一句话是直接将她的个性展露无遗:她喜欢单刀直入,不喜欢弯弯绕绕。
郑梧笙也不意外,大概也是听说过李霜飞这个人很“轴”,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恰好,若非必要,他也不喜欢带着文人酸气地扯些杂七杂八的话。
他身边的护卫拿出一份卷宗,郑梧笙接过后又递给李霜飞:“自然是为了剿匪的事,李将军先过目。”
李霜飞一目十行,看完后不由得眼前一亮:“是个奇才,若能招安便好了。”
不过这句话她没讲出来,耿直归耿直,什么话当讲什么话不当讲她还是清楚的。
这窝匪贼的头目名为安辞镜——这个名字实在不太像土匪,此人自小在南边小城长大,也曾投身军营,后来归乡,做起了生意,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就自立山头,召集了一大批人,成了匪贼。
李霜飞有三个疑问:
一是此人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何莫名就要去做山贼。
二是此人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够在短时间内聚集这么多人,以他为首,听他号令,这一点也是让李霜飞认为他是个奇才的主要原因。
三是此人为祸多年,为何到了今日才从地方上报至中枢。
她能想到的问题,郑梧笙自然也想到了。
李霜飞对郑梧笙点点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臣明白殿下的意思了。”
郑梧笙摆手:“不,李将军并没有明白。”
听他这话,李霜飞兴趣更浓,眼巴巴地等着他下一句话。
郑梧笙走到亭子靠近池塘的那一边,李霜飞的视线追随着他,望着郑梧笙孤寂的背影,她隐约有些不安。
郑梧笙轻轻抒出一口气,似叹息又好似只是呼吸,“此趟凶险,麻烦李将军,护好我。”
李霜飞眼里闪过光芒,这是明摆着信任她了。她好像个屠夫,虽然整天拿刀见血的,整个人就是没有一丝邪气,人人都清楚,那只是她营生的方式。
郑梧笙庆幸是李霜飞跟着自己剿匪,真正的匪还不一定是谁,有了这位清流武官的助力,自己的安全也能有所保障。换句话说,信任李霜飞,是他别无选择的选择。
李霜飞离开后,郑梧笙仍一个人静静地立在亭内,一阵风拂过,忽地听见有人叫他:“小六,与伯安侯谈的如何?”
这道声音如同春日的风,不冷不暖,不骄不躁。
转过身,便见有人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后,这人身形修长,丰神俊朗,脸上仿佛有一层寒冰,拒人于千里。更诡异的是,他还穿着女子的服饰。
其实郑梧笙不用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除了此人,没人能在六皇子府内神出鬼没,“四哥,你来了。”
郑松越在石凳上坐下,应了一声,又淡淡道:“若他不可靠,我可为你添些人手。”
郑梧笙笑了一下,也跟着坐下,“不必了,李将军一人可抵十人,我信他。”看了一眼郑松越十分违和的装束,他又道:“四哥,你……”
话说到一半,他又咽了回去,如果能有别的办法,郑松越自然也不想这样。他这还是只穿了衣服,若是出门露脸,还得易容一番。
郑松越看他一眼,没什么情绪。大概是觉得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他站起身,准备离开,“不要逞强,李霜飞也不可尽信。”
郑梧笙又是跟着起身,目送他离去,在他身后道:“四哥,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别的不说,就为郑松越今日特地冒险到他府上,便让郑梧笙感受到了这个看起来冰冷的四哥所带来的温情。
郑松越高大挺拔的背影在他眼里留下印记,只需堪堪一眼,就有强烈的压迫感。看着那道人影远去,郑梧笙慢慢走回亭内。
他很喜欢这座观雨亭,站在这,有一种万物寂寥,世界唯我的虚无感。
清晨的雾气散去,他得继续投入世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