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停,却又听她道:“还是卞宅内?”
话落,四野皆寂。
谢影知晓归术有幻境内的记忆,猜到字妖是她了。
木灵之事,想必便是她透出风去,诸宗门才赶赴鸿翔镇。
千里阁外,清月高悬。
静室内,余尽州与楚令山相向而坐,案上茶换了一盏又一盏。
楚令山压下心头涩意,饮下一杯才上的热茶后,看向余尽州,神情复杂极了,“离开锁灵渊后,为何不回天启宗?”
心中已有了答案,可事已至此,他忍不住去想,若是早些知师兄的身份,师兄是否不会走到这一步了。
余尽州直身端坐,望着杯中漂浮的茶叶,平静道:“这件事还是不要告诉师父了。”
楚令山眉头沉下,久不言语,在余尽州起身离去时问道:“师兄,你还是要用四象诀是吗?”
他不言,亦未回头,直到楚令山问道:“那师嫂呢,你舍得吗?”
他终于停下,却未回头,抬头望月,月光照亮他清俊的面容,又缓缓移开,只余一片怅惘。
谢影离开后,自屏风后走出一人,望着谢影的背影,勾唇一笑:“你为何不应她。”
小药童上前关上门,归术转过身,冷冷看了赵锦镶一眼:“九转育灵草何其珍贵,我岂能轻易许出?”
赵锦镶却漫不经心道:“你们仙门便是这般规矩吗,许了便是要给吗?”
小药童闻声斥道:“你是言而无信之人,莫要以为天下人都与你一般。”
赵锦镶笑了笑,却也不恼,而是淡声道:“归术仙子处世端正,若归术仙子修书百大宗门,揭露谢影与妖僧的丑事,实乃功德一件。”
“天色已晚。”归术勾出一抹很淡的笑意,只道:“若无事,赵大人请回吧。”
赵锦镶神色微变,却仍道:“天启宗德不配位,药王宗济世救人,道高德众,应当为百宗之首。归术仙子修为高深,含仁怀义,难道就无一整秩序之心吗?”
归术淡笑了声,并未因言所动,赵锦镶见说服不了归术,只能起身离去。
赵锦镶离去后,小药童不解问道:“这定安司的人为何找上师父,而且师父已经明确拒绝他了,他为何还如此执着?”
归术合上书卷,冷笑了声:“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朝廷欲坏盟约,便要拿百宗之首下手,可他们不敢直接与之为敌,便来挑拨我药王宗。”
小药童似懂非懂点点头,问道:“师父不应他,他会不会怀恨在心,动用定安司的力量报复师父?”
归术眸色愈沉,“他目前无暇对付药王宗,我们如今上心的是另一件事。”
“师父指的是,无妄城毒瘟一事?”
小药童神情也凝重起来,“可是慕容公子说是妖僧所为,妖僧也确实有纳毒放毒之能。”
归术却摇头,“不是他。”
小药童不解,再问,可归术已经打坐入定了。
从城主府后门出来后,谢影直奔竹园去,却在长街尽头看见一道瘦长的身影。
望见他,她顿下步子,欲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却叫住了她,“要去何处?”
她重抬起步子,朝他走去,回道:“琴娘被慕容梁带走了,我想去竹园看看。”
余尽州问道:“你担心她的生死?”
谢影一愣,却知自己内心的话不能说出,只能点头。
余尽州却深看她一眼,冷声道:“为何要对我这般小心翼翼?”
余下的半句:“为何要躲我?”咽回了喉间。
谢影回望着他,沉默很久,说:“因为你不是周尽,也不是宋无尘,你是余尽州。”
顿了顿,她又续道:“是重情重义,仁善至诚的余尽州。”
他眸色愈深,面上也似凝了霜气,黑眸擒住她的眼,沉声道:“我与你同生共死,一路同行,你的好与坏我皆见过,何须这般谨言慎行?”
望见他眸中近乎压不住的怒意,谢影讽笑一声:“好与坏皆见过?那是因为我不知是你。从嫁入天启宗那一刻,所有人都与我说,要端庄温和,要谨言慎行,不能丢了天启宗的脸。这十年,我不敢有半分逾矩。”
“那为何现在不继续装下去?”
听着她吐露满腔愤恨,他不由诘问,可她盯着他的眼眸,却哀戚一笑,“因为我累了,我不愿同你周旋,不想去唱这出戏。”
听到累了二字,他心中一片寒意,宛如有冰锥砸下,想起即将到来的事,垂眼许久才将所有情绪压下,淡声道:“走吧。”
她一怔,望着他那张已然平静下来的脸,不禁自嘲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