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夏上前,盈盈一礼,开口道:“前日我的侍女之所以出府,是因为大魏一行人当时准备前来参加你我拜堂礼,我原以为要取消,为防大家情绪受激,特意让染春低调出府安抚,未及通禀,侯爷勿怪。”
出府是为了解释,装扮是为了低调。
顾云夏三言两语就将染春出府的事情揭了过去。
萧衍似是没想到她说的竟是这件事,神情怔了一下,面色缓下来,恢复了常态,颔首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了。
然后没有说话,却仍一双眼紧紧地跟着顾云夏。
似乎很期待顾云夏再次开口。
顾云夏想了想,便又开口道:“明日,大魏送亲的队伍就要返程,我可否出府送上一程?”
“可。”萧衍下意识地开口,成亲三日,大魏有回门之礼,然而洛都与凤安相距千里,远不能及,既然如此,她明日送一送大魏队伍也算见过娘家人了。
但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还没想出来就看到沈哲回来了,他索性放下,将沈哲喊过来,让他去开库房提前为顾云夏备好礼单。
顾云夏谢过后就准备回房。
她需要去一趟点心铺,同阿兄取得联系,染春已经不适合传递消息了,得考虑换人。
不想萧衍竟主动喊住了她,“夫人,北方戎狄掳掠,我明日就要赶赴秦北,怕是到了冬日才可归家。徐佳音走后,府内事宜交于你手上,若有问题,直接问李策即可,格外棘手者可找公孙先生。”
这是他上午同凤安府尹陈留案交谈时突然收到的军报。
王大石率三万大军坐镇灵宝以防大魏。
萧衍带着七万大军返回,给了左修两万去赈灾,给了章青云三万去巡查北境夺回马场,加上原有的两万,凤安如今还有四万兵力。
章青云之前回报茫茫草原早已人去马空,他这边拷问赵家人也一无所获,索性让章青云将秦北巡视一遍。
不想戎狄获得了马匹后自恃兵强马壮,以为章青云退却,率军犯边。
两方又起战火。
眼见寒冬将至,戎狄想趁机掳掠一番,攻势甚猛,章青云竟略有些抵抗不住,派了八百里加急的军报请求支援。
大魏雍王忙于平定南方的小乱,巩固自身势力,秦州虽可获得时机恢复洪灾的影响,但若是等其站稳脚跟,秦州和大魏之间必有一场鏖战,到那时若戎狄趁虚而入,很难说秦州落于谁手。
所以这次他决定带着大军亲自前去,最好永绝后患。
一说到战事,萧衍身上的气息就冷了几分,但对着顾云夏还算温和,她看着他解下腰间的双龙绕珠白玉佩塞到她手里,一字一句道出对她的安置,眼里却有化不开的浓雾。
似乎真的是为了百姓才去的秦北一般。
顾云夏垂下眼睫,不愿再去猜测萧衍意图,她只想到了这是个探查的好时机,因此眼睫轻颤,声音凝重道:“听闻戎狄骑兵甚是勇猛,侯爷可要多带些人马,早日平安归来。”
萧衍就看着顾云夏微微低着头,白净的一张脸上,那浓密的眼睫似蝶翅般微微颤动,声音闷闷地从下传上来,似乎是在担心。
担心他的安全吗?
他不敢有这样的奢望,但知道她肯定担心秦北的百姓。
于是,坚定地开口道:“不必担心,虽只有四万兵马,小小戎狄仍不在话下!”
四万?
才四万?
戎狄和大魏纠缠了多年,只有四万的人手他哪里来的自信?
顾云夏虽获得了想要的信息,但心里焦急,她不愿他白白葬送这四万条性命在沙场上,一时忘了伪装,抬起头,一把抓住他胳膊,刚要开口,突然反应过来,按捺住心中情绪,放缓声音,饶是如此,话出口,仍是问得直白:“沙场并非儿戏,侯爷四万兵马如何取胜?”
顾云夏懊恼,这话可以说是刺探军情了,萧衍如何会告知身为大魏人的她呢?
不想却听到萧衍突然大笑,一把握住顾云夏抓着他胳膊的右手,“夫人这般焦急,是在担心我吗?”
一定还是有些的吧。
“夫人不用担心,秦北驻扎的本有三万,章青云旗下也有三万,共有十万兵马,足够了。”
十万虽然不是很多,但确实可一战。
顾云夏放下心来,才发现萧衍紧紧握着自己的右手,他掌心干燥,温度却高,烫得顾云夏心头一跳,忙收回了右手,双手合拢在身前,悄悄地用左手盖住右手,微微一礼,“那云夏便祝侯爷旗开得胜。”
说完,不待萧衍回复,带着染春就转身离开了。
顾云夏今日穿的是银丝绣海棠淡茜红百褶裙,搭配同色琵琶襟上衣,娇俏清丽,背影娉婷,萧衍不舍地望着那抹茜红消失不见,久久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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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安城外,侯府别庄,暮色四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