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正和娘子家的老太太在里头……”
梁羡玉听了情急,顾不得听他后半句,夺步而入,叫道:“阿娘!”
厅中却没有她预想中剑拔弩张的场面,甚至有种怪异的融洽,梁氏坐在主座的太师椅上,手边桌上放了封笺子,殿下反倒一身玄袍便服地坐在客座,谦逊有礼的样子。要是旁人见了,恐怕会觉得是个长辈见族内后生的场面。
梁羡玉一头雾水,想看殿下几眼,从他那里要些消息,却因为梁氏从进来便盯着她,只得先装着笑走过去道:“阿娘,客人来了怎么不叫我陪您一起见?”
梁氏瞥了她一眼,“这人你不认识?”
梁羡玉看了殿下一眼,见他默默地就站了起来,感受到了些压迫,来自于他昨夜的举动,也来自于他身上的气息……
梁羡玉瞄了梁氏一下,见她眼神清明似水,把自己脸红的模样照了个十成十,是如何也无法弄虚作假的,没了糊弄过去的侥幸,咬住了下唇,低头小声道:“认识。”
赵释见她两手缠在一块儿,低着头,像做错了事的孩子,到底认了下来,心中一软,没等梁氏开口,已是将身一欠,温声道:“老太太,令爱与赵某之事,全是我一手促成,有什么责难,也该落到我头上。但想必您对她也并无责难之意,是赵某私下揣测,以小人之心相度。”
梁氏却不敢在有人的地方受他的礼,要是传了出去,岂不是抄家都省得找其他藉口了?便起身淡淡道:“官家何出此言,并不敢当的。”
赵释却将眼一抬,正色道:“令爱是您掌上明珠,从小珍之爱之,赵某一介外人,自然不敢与您相比。只是既见良人,心向往之,力不能及也想倾力奉献。不论您舍爱与否,赵某此前对您所言,余生以践,矢志不渝。”
梁羡玉惊地眨了眨眼,怪道殿下怎么突然说起这些话来,也不看看如今是什么时候!又赶紧看回梁氏,想着她现在的脸色肯定很难看,甚至做好了要叫郎中的准备!
“阿娘,他是随口乱说的,你别当真了……”
梁氏却出乎她意料的平和,甚至接着赵释的话道:“官家还有事吧?草民身子抱恙,恕不远送了。”
说着她便要绕到厅后休息,梁羡玉听他们两个说谜语一样,急得两边看来看去,见殿下真准备就这样走了,便想把搀扶梁氏的活儿交给个侍女,自己跟了殿下去问问。
可还没等叫人呢,梁氏却像猜到了她的心思,叫着她道:“留下陪着我!”
梁羡玉不得已,朝殿下打了个眼色,要他像上次一样等着她,她就找机会出去。
赵释不舍地看着她,一面却又轻轻摇了摇头。
……
“玉儿!”
梁氏一声轻喝,打断了梁羡玉的思绪,她陪着梁氏坐在床边,抱着她的手臂,眼神可怜巴巴的,“阿娘——”
梁氏叹了口气,抚摸着她的额头,“大姐,你就对他这般放不下?他要不是这样的身份,哪怕低一些,就低一些,或者比家里还差一些,凭他这个人,我也能放心把你交给他。”
“我只有你和二姐两个女儿,什么都不求,只盼着你们一辈子有个好归宿,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甚至嫁人也好,不嫁也罢,总归我能挣钱了,嫁妆算什么?养着你们算什么?可偏偏,你……”
“你招惹上这样的人家。”
“我又没本事,半点忙都帮不上!”
听她说得无奈,更有种无能为力,梁羡玉抱住了她,哭道:“阿娘,对不起,我让你操心了……那天你晕过去,我想着自己会不会从此就是个没娘的人了,一想到我就怕得要死,想着阿娘千万不能离开我……算了……我……我……我不要……不要……”
可是那个“他”字怎么也说不出来。
阿娘很重要,殿下也很重要,比起来,反倒是她自己不太重要。
梁氏听了出来,见她这副哭啼啼的为难模样,真叫人又怜又气,没办法地破涕一笑,重重拍了下她的背道:“还想瞒着我呢?恨不得连心都掏出来给他了,还说不要他?我在你眼中真是个又聋又瞎的老太太不成?”
梁羡玉抽了下鼻子,从她怀里抬起头来,眼圈红红的,疑惑地叫道:“阿娘?”
怎么不到一天,她就帮殿下说起话来了?
梁氏叫她起来,别在这里哭哭啼啼地吵她了,要想知道,就看看那桌上的笺子去。
看着梁羡玉心切朝外的背影,梁氏不由想起这个全大枀最尊贵的年青人跪在她身前的样子。
他说:“我今日来,不是求您的成全,只为了向您表示歉意,宿州之事,责任在我。我与您一样,希望她永远安康、喜乐,一辈子无痛无灾。她若出事了,我绝不苟活。对您表白这些,不是为了娶她、让她心甘情愿做我在禁中的妻子,仅仅只是我想……待她好,不愿让她在中间为难。”
这样的赤忱,她很久都未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