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说句该挨嘴巴的话,火是真好看。远处,漆黑的天上,忽然一白,紧跟着又黑了。忽然又一白,猛的冒出一个红团。
有一块天像烧红的烧板,红得可怕。在红光里看见了多少股黑烟,和火舌们高低不齐的往上冒,一会儿烟遮住了火苗,一会儿火苗冲破了黑烟,和火舌们高低不齐的往上冒,黑烟滚着,转着,千变万化的往上升,凝成一片,罩住下面的火光,像浓黑掩住了夕阳。
待一会儿,火光明亮了一些,烟也改成灰白色儿,像浓雾掩盖住了夕阳,待一会儿,火光明亮了一些,烟也改成灰白色儿,纯净,旺炙,火苗不多,而光亮结成一片,照明了半个天。
那近处的,烟与火中带着种种的响声,烟往高处起,火往四下里奔,烟像些丑恶的黑龙,火像些乱长乱钻的红铁笋,烟裹着火,火裹着烟,卷起多高,忽然离散,黑烟里落下无数的火花,或者三五个极大的火团,火花火团落下。
烟像痛快轻松了一些,翻滚着向上冒,火团下降,在半空中遇到下面的火柱,又狂喜的往上跳跃,炸出无数火花。
火团远落,遇到可以燃烧的东西,整个地再点起一把新火。
新烟掩住旧火,一时变为黑暗,新火冲出了黑烟,与旧火连成一气,处处是火舌,火柱,飞舞,吐动,摇摆,癫狂,忽然哗啦一声,一架架房倒下去。
火星,焦炭,尘土,白烟,一齐飞扬。
火苗压在下面。
一齐在底下往横里吐射,像千百条探头吐舌的火蛇,寂静,寂静,火蛇慢慢的,忍耐的,往上翻,绕到上边来,与高处的火接到一处。
通明,纯亮,呼呼的响着,要把人的心全照亮了似的。
黄花花看着,不,不但看着,她还闻着呢,在种种不同的味道里,她咂摸着,这是东面仓库存放绸缎燃烧的味道;这是南面仓库存放的人参的味道;这是西面仓库存放的茶叶的味道;这是东面仓库存放的金丝楠木的味道。
由这些味道,她认识了那些不同的火团,高飞的一定是茶叶的,迟笨黑暗的一定是绸缎的,闻着他们气味,看着它们火团的起落,她说不上来心中怎样难过。
黄花花看着,闻着,难过,甚至忘了自己的危险。她仿佛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只顾着了看热闹,而忘了别的一切,她的牙打得很响。不是为自己害怕,而是对这奇惨的美丽动了心。
火飘啊飘,烧啊烧,噼里啪啦,呛鼻子的味道拼命的往鼻子和嘴里钻。
木头屑在嘴里撕拉撕拉,吐一口痰都是木头。
黄花花觉得很难受。
偏偏就在这时,外面一阵厮杀声袭来。
一身漆黑,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蒙面人,手持大砍刀,直接杀进来。
见人就杀,见人就砍。
多少可怜的人啊,才刚刚从火海中逃生,又葬身于刀剑之下。
红色的血,红色的肠子,冰冷的刀光,这一切的一切,是那样的令人吃惊又难受。
生命在他们眼里好像那么不值钱一样。
仿佛他们砍的,他们切的不过是菜或者是瓜。
我看到平常小厨房的那个厨娘,那个非常爱给我放辣椒的厨娘,她一声尖叫,眼睛里是惶恐,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不行了。
还有,平常照顾马匹的师傅,整个人从脸到脚的断了。
他就像是个垃圾一样的躺在了地上 。
此时此刻,男女老幼喊着叫着,狂跑着,拥挤着,争吵着,砸门的砸门,喊叫的喊叫,门板倒下去,一窝蜂似的跑出来。
在火光的威胁中,在黑衣人的杀害中。
黄家满门已经乱了。
一切都如书中发生的一样。
再光与火的交融中,再生与死的交汇中。
黄花花眼里有泪,心里有伤,她悲痛欲绝,她想大声呐喊,却发现自己嘶哑的无法出声。
如果一开始,是黄花花走在前面,把握走路的节奏。
到后面,反而是中年男人再带路,黄花花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她已经被满目的惨景给震惊到脑袋无法思考。
黄花花也不知道自己跟在中年男子的身后,到了哪里去,只是路越走越偏,人也越来越少,火势也越来越小。
“到了。”只看见中年男子的薄唇微掀,如灌满水的气球,终于承载不了生命之重一样,突然爆破。
他一个俯身,螳螂退将自己绊倒在地。
还没等黄花花反应过来,中年男子已经一只脚踩在自己的肩膀上,直接把左右两肩膀给拆脱臼了。
“啊啊!!”黄花花惨叫了两声,余下只剩下两声哼哼声。
她疼得想捂住自己的手,但是,偏偏手被脱臼了,自己动弹不得。
中年男子应该是深谙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