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陈叙去了老太太房中问安,王福挽着袖子,把室内整善了一顿。
正往门外走,就见香兰跌跌撞撞扶靠着梅树,她身后跟着个人,正是陈远。
王福提裙忙跑过去,向陈远行了个礼,“二公子。”说着扶住香兰,香兰似被拆了骨,一攀上她就跟软泥一般,鞋也丢了一只,裙摆下的脚指头紧抠。
“香兰?”王福试图唤她两声。
香兰顿了会儿,才返过神,扑腾下跪在地上,朝陈远扣头,嘴中问着二公子的安。
陈远慢步停在她跟前时,香兰又是颤了颤。
他默了会儿,后声音很轻,“这是怎么了,莫不是也让大公子打的?”
香兰抖了抖肩,差点要呼出声。而他说完也只是弯腰拍拍她肩膀,转身从西门跨出。王福看他走远了,才扶她起来,二人踉踉跄跄进了房。
因方才她在收拾,房内还堆杂了好些东西,王福一面把东西划拉到一边,一面扶她坐下,直身提壶倒水,伸臂递过去。
香兰慌不迭接过一口闷下,王福给她倒第二杯时她又摇头不肯喝了。
“怎么了香兰?”王福从木施抽过件外衣,遮盖她裸、露的肩肉。
香兰摁着胸口,喘了会儿气,才朝王福笑了笑。
“今儿早我犯了些错,挨了嬷嬷罚。”
“是上回丢的银子吗?”
香兰垂目,应了两声。
可再怎么气,再怎么罚,嬷嬷拿人也都是杖打板子,怎么能搞成这副样子。想再问的,香兰启声只说自己想休息,也便罢了。
王福拉上帐幔,自个儿坐在案几旁边,继续写字。
大年初一一直以来都是各家上香拜佛的好日子,京城不少富贵人家中都摆放佛像,除了平常初一十五拜一拜,再就是盼着年初一这天,借着节气喜庆,冲冲来年的晦气,所以各自作伴早早往寺庙奔去。
侯府老太太信佛,这事定少不了他们,每年的祭拜不光要亲去,还捐不少香火钱,若是沿着天晴没雪的好日子,还要在庙馆里住两天,好好乞求侯府安顺。
往常都是老侯爷陪着,因这回老侯爷在京中值班赶不回,陪着的人也就换成陈叙。
寺庙在山上,路程长,须得走好长时间,这日大早,王福领了嬷嬷命令,在给陈叙收拾上山衣物。
陈叙才从外回来,浑身尚带着寒气。
王福见佛像上落下的青灰影子,忙转身,“公子此去要住几天?”
陈叙解着披风,“看情况,五天之内。”
她点头,把整理好的箱子搬在桌底,俯身叠着。
儿时她也去过庙馆来着,只不过建在她们村子里算不上座好庙,破破烂烂,满是疮痍,偶尔有行街乞讨人坐在里头歇歇脚,凑合一宿。那回王福正被村里寡夫追着跑,走运逃走后,就遇见了那座庙。
幼时懵懂无知,以为庙里定有神仙爷爷,想也没想直接推门进去,打算找到神仙后,好好求求他,求他别让寡夫老追自己跑。
神仙爷爷没见着,倒是被一个苟肩偻背的老头吓着了,他浑身破乱,干瘪的眼眶就要盛不住眼球。王福愣时就吓哭了,慌得连出去的方向都找不着。那人爬坐起来,默了半晌,问她要点吃的。
王福哭着,又是怕又是慌,犹犹豫豫给了他半个馒头。
老伯三两口吞了,端详了她会儿,吐出几个字:“名中有福,命里有福啊!”
当时小,哪里听得懂这些,哭着喊着找到庙门,忙跑走了。
“想说什么?”
冷不丁被话拽回思绪,王福抬头看向陈叙,才发现自己方才不自觉的把那句话念出来。
“没想说什么。”
陈叙低眸看她,过了会儿,叹道:“福娘为何不肯为我施点粉黛呢。”
他满身梅花香扑面而来,王福眼皮抖了抖,“上妆打扮不是奴主要做的事,奴是来伺候公子的。”
“偶尔欢愉,不妨一试。”
王福抿了抿唇,没在意,继续收拾东西。
冬衣衫子等裹体之物倒还好说,就是不知道除此之外陈叙他需要什么,比如庙里无趣,拿一方笔墨,或者他一个书不离手的人,是不是要带两本书。
问了他,陈叙也就吐了俩随便二字给自己。王福说好,照着他平常经常翻的几本,还有用顺手的笔毫搁了进去。
“听闻庙中求愿甚灵,此次行庙,公子不妨求个愿?”
她想起陈叙是从不信神佛灵验之事,也就讪讪闭了嘴,然陈叙却接过话头,“有何可求?”
“可是这世上,怎会有无愿之人呢?”
比如她,她只想多挣些银子,让哥哥早些娶上媳妇,让阿娘轻松些。
不过思及在陈叙侍候的这段时间,确实还从未从他口中听过他想要什么。
陈叙不答,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