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
桌上菜肴繁多,但气氛却压抑无比,汤匙碰撞碗沿发出的脆响在这都显得分外大了些。
老太太搁下筷子温声道:“学究在咱们这也上了一段时候了,叙儿觉得如何?”
“什么如不如何。”还未等陈叙作答,老侯爷抢先自顾道:“学究自然是最好的学究,学不学得好也都看他自己。”
陈叙低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话不全乎。”老太太哎了声:“有些学究光自己肚子里有墨水但洒不出来,教出的学生个个提笔忘字。”
“祖母安心,学究极好。”他出声淡淡回应。
老侯爷放下擦嘴帕子,眼神往也没往人身上放:“修行在个人,自己不出力,学究能帮你什么?”
青石走进看到三人,犹豫了下,随后看了眼陈叙。
陈叙垂眼,将碗筷放下,“祖母,孙儿饱了,先回去温书了。”
“啪!”一双筷子拍在桌上,老太太看了眼脸色不好的老侯爷。
回头对他道:“去吧,别太累着。”
陈叙起身告退,出了屋子青石就喋喋不休道:“说是王福被人抓见偷了你房中一块玉,梁嬷嬷正罚板子呢,公子快去瞧瞧吧!”
“偷东西?”他眯眼,吐了口气。
*
“啊!”
“啊!”
“……”
芙蕖一声声上下气不赶趟的痛叫声,相比于旁边挨板子的王福的一声不吭,她那里显得尤为狼狈。
看着身板幼瘦,腰背单薄的王福,连那些施杖之人忍不住都轻了几分。
芙蕖哭喊:“嬷嬷,奴没做错,奴只是抓着偷盗之人……”
说罢她又痛叫一声。
“奴没盗……嗯……”王福咬唇,忍着痛闷:“没偷窃,那是……是奴的……”
梁嬷嬷声色严肃:“我打你们不是为了谁偷谁没偷,而是府中容不下吵架生事之人!”
“梁嬷嬷,我何时叫你动过我的人?”
声音凄寒,隐约发怒。
梁嬷嬷看向声头出处,挥手示意执杖人停住。
青年看他们停下手杖,脚步放慢,目光扫着看着春凳上的两人,最后慢慢凝在那撮瘦弱的背影上。
“公子,这两人吵嘴争夺,老奴正按规矩罚她们呢。”
陈叙将目光从王福身上抬起,方要转身对梁嬷嬷说话,就听另一条凳子上孱弱的嗓音。
“公,公子……”他看向伸手从凳上爬下的女子,发鬓蓬乱,双肘费力往自己身边涌动,声音断续:“奴看见王福窝在……在你房中偷盗,还,还招摇着将玉石挂在脖子上……”
她说了许多,但陈叙似乎将她声音当做背景板,耳中只听到前面那几声孱弱无比的“奴没有”。
梁嬷嬷道:“那公子看要如何……”
陈叙道:“嬷嬷糊涂,我房中何时有过玉石?”
对面脸色轰然,尤其是趴在底下挣扎着的芙蕖,只见其脸色煞白,身子瞬间僵住。
他淡淡扫过,对青石说:“将人抬回去,找郎中。”
青石应声,示意几个人抬着春凳。
王福感到身下摇摇晃晃,额上冷汗滴滴黏连在发丝,她吐了憋在胸中浊气,缓缓闭上眼。
这次她并没有趴在春凳上抬出去,而是抬回去。
*
亏得只是刚开始打,没几板子还未伤到筋骨,加之施杖人下手松了几分力,王福只将养了一两天便又能起身下地了。
“好了?”陈叙看着她又抱着不知从哪采来的野花,这次是粉白。
王福说:“奴在以前上山砍柴时常伤着,都伤出硬骨头来了,没几板子,奴没事的。”
对面人不应声,目光在她身上浅浅游走,看着人将花熟练的插在花瓶里。
他问:“外头不少好看的,怎的偏采这些野花?”
王福摇摇头:“嬷嬷不让的,这些野花也找了好久。公子若不喜欢那奴不采了。”
“呵!”陈叙笑了声,遂起了身,“我将你采的黄花留了好几日,你问我不喜欢?”
王福眼前一亮:“那公子是喜欢了!”
他没应,细长手指将桌案上的宣纸收拾整齐,“福娘,走吧。”
王福哦了声。
最近这几日,他有事没事会唤自己几声福娘,开始自己总要顿下,不光如此,还觉得公子轻轻唤她时的声色极其怪异,像是故意逗弄般。
二人一前一后走着,王福心头一直装着事,想着怎么跟他开口。
好几次话到嘴边都咽回肚子里,她泄气。
面前人突然停住步子,自己没留神撞了上去。
这声闷痛叫她惊回了神,将要跪下求错时,面前人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