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娘你哥!”
来领人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嬷嬷,两鬓斑白,周婆子将王福交给她后,自己便跟着奴仆下去领赏钱了。
“手脚麻利快点儿!”前头一声喝斥。
一众奴仆匆匆忙忙抬着两架春凳,春凳上的女人血肉模糊,发丝被血水黏连,衣衫翻乱,脊背黑红烂了一片,下半身蒙了块白布,上头血渍斑斑。
王福被这骇人场面愕住神情,她不由得往后退,这下知道了那些血腥气的来源。
目光却不自主被那血渍引了去,但上头的惨烈实在吓得她没魂,咬唇低头,硬生生将胃里那阵恶心给压下去。
村里每年送出去不少,也有不少被赶回来的,赶回来算轻的,娘跟她说过的,有谁谁家的女儿在东家为奴为婢干错了事,被打的浑身流血扔回来,谁家半大姑娘被杖的半身不遂扔在沟子里的。
她听过,也想象过那等场景,可不管怎么想,在真看到时脑中那点子东西万不及方才女子的十分之一。
若是以后她也犯了错,会不会比这更惨,况且她从未来过京城,也从未伺候过京城主子,万一一怒之下,将她……
正想着时,指尖一阵刺痛,王福倒抽一口凉气,看到自己指尖正往下滴血,拿针者攥着她指头往契纸上按,鲜红指印盖上。
耳边一声冷笑,王福吃痛收回自己手指。
“瞧清楚了?”嬷嬷问了句,随后将契纸伸展开,眯眼对着太阳底下瞅着。
王福不吭声,还未反不过神来。
嬷嬷正了身子,目光追着那摊血肉,眼中毫无波澜:“瞧不清楚的人,以后就会躺在那凳子上被抬出去。”
“模样瞧着不大,今年十几?”
王福低头,感到对面人的目光细细在她身上打量,她平常少见生人,一时半会儿不适应这目光,刚要往后倒一步就被梁嬷嬷抓住手腕。
她忙说:“十五。”
“十五啊。”梁嬷嬷咬着字,正低头沉思时,忽的眼神一变,“坏了,又打起来了!”
王福抬眼朝那边看去,只见前头梁嬷嬷走的飞速。
“大人,下午公子还要去学堂温书,不如今儿中午就算了吧,让公子静静心。”
顺声她看向屏风,屏面映出俩人身影,一高一矮,高的那位略微低头,身形修长,侧影勾勒出他顺滑的下颚线。
梁嬷嬷继续道:“大人,人都已经解决完了,我从外头又端详了个新人,听周婆子说,为人老实没花心眼,现在就在外头等着伺候公子呢。”
话毕,屏风处的黑影动了动,稍矮的那人率先从屏内跨出,后头人略微慢了一脚,两人正身直立,齐齐看向阶下瘦弱脏乱的女子。
王福浑身粗布麻衣,衣袍还脏污了块,脸上挂着泪痕,浑身颤抖。她头就快要低到胸口处,全然不适应三人的视线。
高低贵贱实在分明。
她垂眸,眼神忽晃,脚步被目光钉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只听前头略微嫌弃的“啧”了声。老侯爷蹙眉,“梁嬷嬷,什么人也往这送?”
梁嬷嬷添解:“大人,打扮光鲜的未必就是真来伺候人的,周婆子您还不晓得吗,外头人家都找她买人,她送来的定是没问题。”
“你看着办,但是这种事。”他声音拔高,“决不允许出现第二次!”
“是是。”
梁嬷嬷送走老侯爷,对着陈叙宽慰两声,陈叙眉眼平淡,并没听进去多少,只是低低凝着着面前姑娘浑身上下的蹩脚。
王福恍了下余光,却不经意与他擦碰,她忙低下头,在原地从新站好,过了盏茶功夫,听着前头脚步略微走动的声音,她轻轻抬起头来。
金丝靴,玉腰带,青衣白袍,直身挺立,腰间别着一把折扇,随着走路韵律晃动。但是最惹眼的,还是男子衣袍下摆处那片红艳的血渍。
王福不敢动,似乎闻到了渐进渐远的血腥气,在他经过自己身边时更是屏了息僵住身子。
陈叙沉冷眸中倒影其颤抖着的睫毛,上头还挂着泪渍,只一瞬,便将目光收回。
“啪!”
一枚荷包落地,王福顿了顿,应是走过她身边掉的,她低身拾起。转头欲叫时,却发现那人已经没了身影。
“王福。”
王福回神,往后退了几步,低头伸手将手中荷包递给梁嬷嬷。
梁嬷嬷扫了眼,并未伸手接,“这荷包你自己送回去吧,以后就你伺候公子起居。”
王福将目光从地上抬起,抿嘴摇摇头,“我……”
“自称奴!”
她吓了一跳,“奴,奴何时能回去,家中,家中尚有老母等着奴帮忙干活……”梁嬷嬷并未出声,只是将契纸展开递到跟前,“瞧清楚了?”
王福摇头:“奴不识字……”
“死契,便是一辈子都要在主家任劳任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