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枯叶在秋风中摇摇欲坠,东华门外,护城河畔,身穿红袍紫袍蟒袍,手持象牙护板的重臣,宗室,都聚在了一处,个个神情凝重,间或有交头接耳的。
城门上,金吾卫张开了弓箭,尊圣令但有靠近城墙三丈者杀无赦,魏国公常世用重甲披身,端坐一椅,双目肃冷,生人勿进。
就在这双方对峙之时,一辆由白泽卫随扈的青鸾车伴着清灵灵的铃声行驶了过来。
顿时,扶着柳树的首辅姜广厦睁开了眼,面露厌恶之色;正凑在宗室谢姓那一堆人里闲话的次辅徐嵩抬起了头,唇角缓缓上扬;大宗令恭王谢宝镜转正了肥胖的身躯,睁大一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晏青瓷从青鸾车上走了下来。
其余重臣、宗室,或有撇嘴的,或有冷哼的,或有乜斜眼的,还有的把身躯一转,来了一个眼不净为净。
他们个个挺胸叠肚,威权深重,晏青瓷仅仅是往那边一看就顿觉头顶周身都似乎被施加了无数道威压,呼吸凝滞,身子僵直,她立马去想谢懿之,真龙之下皆蝼蚁,在谢懿之这头真龙面前她尚且能放肆一二,何况这些蝼蚁!
于是,她缓缓吐息,举步越过那群妄图使用目光“杀死她”的“蝼蚁”们,举起墨莲银龙乌金牌,就对着城楼上的魏国公高声喊道,“魏国公,我有陛下钦赐的墨莲银龙乌金牌,当此时,能进否?”
魏国公面无表情的道:“尊圣令,否!”
一下子,晏青瓷的面色灰败了下来,她其实在来的路上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她知道谢懿之并不信任她,所以她接受当此时同样不被允许进宫的现实,但……她心中还是存下了“一日夫妻百日恩”的希冀,终不想,在谢懿之心中那仅仅是床笫之欢,□□的交情罢了。
但灰败的情绪也仅仅在她心里逗留了一会儿罢了,因为如果她是谢懿之,身为帝王至尊,即便再喜欢一个美人,即便这个美人真的美若天仙,也不会因为和天仙睡了几次就交付信任,如果她是谢懿之,一个美人怎够,所以说,谢懿之现阶段来说,只她一人,就是对她的厚待了。
冷月高悬,想要独占月亮真是难啊。
但她这人,容易得到的还不珍惜呢。
想到此处,晏青瓷收回举起的牌子,转身就想回鸾车离去,却在此时,次辅徐嵩面带忧国忧民的神色走上了前来,拱手一礼就道:“神龙殿主且慢,当此时您可不能走啊,唯有殿主您有力挽天倾之力了。”
晏青瓷扶着铃兰的手猛地一握,回转身来就道:“徐阁老何出此言?”
徐嵩道:“陛下遇刺,生死未知,倘若有宦官趁机挟持陛下,假传圣旨,祸乱朝纲之事发生,岂不是天倾之祸?而殿主您握有陛下钦赐的金牌,持此牌,若是态度强硬,再有吾等满朝文武为后盾,这东华门未尝进不去,一切当以陛下安危为重,陛下如此宠信殿主,殿主就不为陛下生死担忧吗?”
铃兰立即道:“主子,强闯宫门诛九族。”
晏青瓷握了握铃兰的手,当即就对徐嵩冷笑道:“倘若这东华门闯进去了,回头归罪之时,尽加吾身,吾晏氏一族怕是鸡犬不留;倘若这东华门闯不进去,那城墙上的弓箭也必将把我射成筛子,而您屁事没有。您瞧我像不像个没脑子的草包?”
徐嵩微弓的身姿又往下压了压,苦笑道:“殿主多心了,徐某跳出来做这个恶人,完全出于公心,生怕、生怕陛下凶多吉少为恶人所挟,遭受屈辱罢了,不然,徐某也可以选择和那些人一样,站干岸,什么都不做就什么都不错。”
“在徐次辅心中陛下竟无能至此吗?可在我心中,陛下是笼罩在这座宫城,乃至于整个大盛朝上空的神龙,绝不会发生您口中所说的什么天倾之祸,您身为次辅,未免有些危言耸听,您做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来怂恿我强闯东华门,恕我直言,真不如姜首辅大气沉稳,怪不得姜首辅是首辅,而您是次辅。”
徐嵩一下子笑了,下死眼盯着晏青瓷,“殿主的意思是?”
晏青瓷借着铃兰的手劲登上鸾车,立于门前,学着谢懿之的神态,居高临下的望着徐嵩,“水深不语,人稳不言,心存正气,行事自然坦荡。姜首辅就立在那里,虽对我横眉冷眼,却是在明处,而徐次辅你,心性鬼魅,行事不免有股子猥琐气。”
徐嵩的脸色登时绷不住了,怒道:“老夫为官入阁以来,还从未遭人如此当面羞辱过,你是什么东西,什么身份,有何资格评判于我!”
晏青瓷蓦的撒手,令乌金牌悬于半空恣意摇曳,笑盈盈道:“目下,吾为陛下枕边人,神龙殿主,持此墨莲银龙乌金牌,天下工匠尽为吾用,仅此而已,又如何?吾评判了徐次辅你,是触犯了《大盛律》哪一条律令吗?”
“休得无礼!”
当此时,有一人冒了出来,出言警告。
晏青瓷回头,看见竟是谢瑱之,只见他头戴竹篾斗笠,穿一袭粗布短褐,脚上踏着一双沾泥的草鞋,竟是一副农夫打扮,不禁讥讽道:“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