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俺们所的千户把俺叫了过去,把着俺的手,亲亲热热的说看中俺是个打猎的好手,封俺做了小旗,又交待俺跟着总旗去府城给卫指挥使送生辰礼,俺乖乖的去了。”
说到这里,孙铜刃赤红着双眼,咬牙道:“俺跟着他们,到了一片林子里,总旗忽然翻了脸对俺下杀手,俺才知道,千户那遭雷劈的狗东西早看上了俺的妹子和婆娘,把俺诓骗出来杀了,好霸占她们,亏得俺自小生就一把子力气,又常年进山打猎,有一身好武艺,总旗杀俺不成被俺反杀,俺深夜逃回屯子,却看到俺妹子和婆娘都在房梁上吊死了,俺生下来不足月的儿子被贯死在铁叉上。”
“天爷啊——”
听众惊呼,有妇人已经捂住嘴哭了出来。
孙铜刃激动之下一把扯碎身上破衣,裸露出身上两道触目惊心的刀痕,凄厉一嚎,“那千户叫姜宝银!是鄂国郡公姜遇喜的族孙!姜遇喜是前军都督府左都督,俺们泸西府千户所正在他的辖区,俺们屯子归姜遇喜管,他假传陛下旨意对俺们重收赋税,像驭使牛马那样驭使我们,还侵占屯田,让俺们屯子好多人没了地种,累死的、饿死的,被迫害死的,多的数不过来,要不是俺多了个心眼进京城,俺连陛下都恨上了!
恨陛下重加赋税不让人活,可是一路上来京城,俺才弄明白了,真正暴虐的是鄂国郡公姜遇喜啊,他辖区内的卫所,靠近京城的他就对屯军屯民宽和仁厚,爱护有加,赚得好名声欺瞒陛下,对远离京城偏僻的屯军屯民就当牛马一样奴役侵害,他就没把俺们当人啊。”
孙铜刃跪地,嚎啕哭喊自己婆娘孩子妹子的名字,“俺要为你们报仇!”
对面茶楼上,晏青瓷已是哭红了眼,“陛下,对鄂国郡公府那一窝子请您严惩不贷!”
谢懿之递给她一块干净帕子,又抚着她头,“嗯”了一声。
晏青瓷擦完眼泪,拉住谢懿之的手,仰头敬慕的看着他,道:“陛下,我懂的不多,但我知道大盛朝国祚将近百年了,每个朝代到了这个时间段,朝堂上下,安富尊荣者多,随波逐流者多,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不干实事者多,欺压百姓蛀蚀国家根基者更多,唯有陛下看到了国朝面临的危机,雷厉风行的去拯救和挽回,陛下是逆行者,故阻碍重重,危机四伏,但陛下绝不是孤独一人,别人我不知道,但是我一定是陛下身前的一个,用处可能只有一丁点,但是陛下的道与我的道,是殊途同归的道,吾愿与陛下同往。”
蓦然,谢懿之双眸骤缩,他握紧晏青瓷的手,将她拥抱在怀,恨不能揉进自己的胸骨里,心潮翻涌,久久不息。
这时,一个红烂着双眼的农妇爬进了戏棚子,哭嚎道:“我的两个女儿也是被鳄鱼公弄走了,找不到了啊,是被骗进窑子了吗,她们在哪里,谁能来帮帮我啊。”
人群中忽的有人喊道:“会不会被弄进鄂国郡公府藏起来玩弄了?”
农妇顿时似得了救命稻草一般,“是了是了,我要去把她们找回来。”
人群里有人哭喊道:“我家姑娘也不见了,大嫂子,我跟你一起去找,咱们人多不怕!”
“对对对,人多力量大,把鄂国郡公府堵了又怎么样呢。”
“要人,让他们把人交出来,我们是去救人的!”
“这位可怜的嫂子我们帮你!”
“帮你就是帮我们自己啊!”
当满含仇恨、愤怒和恐惧的弱者汇聚在一起,拧成一股绳,便是一股足以冲塌一切的力量。
孙铜刃只觉自己的胸腔里充足了不顾一切往前冲的悍勇,于是他一马当先,大声道:“俺要去报仇,谁与俺同往!”
“我!”
“俺!”
晏青瓷眼睁睁看着偌大一群人,如一股洪水一般冲了出去。
“这是会出事的吧?陛下。”
谢懿之牵着晏青瓷的手往外走,“回宫。”
晏青瓷也知道,这股势头不对,要起乱子了,乖顺的跟从,握紧了谢懿之强大有力的手。
与此同时,各方势力放在此处的探子也都慌忙回去禀报各自的主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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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群庶民,在孙铜刃和另外一个男子的带领下冲进了鄂国郡公府,他们手里没有任何兵刃,只凭赤手空拳和满腔的恨与怒,血洗了整座府邸。
不知是从哪个人开始杀红了眼,抢红了眼的,当这些穷苦人亲眼看见了深宅大院内的富贵,他们就不单纯是来救人的,那些夹杂在苦主里面浑水摸鱼的,见了好东西就抢,见了漂亮女子就侵占,邪气一起,跟风的就多了,于是鄂国郡公府就变成了烧杀抢掠的混乱战场。
及至黄昏,天色恹恹阴阴,乌云密布。
太极殿内,晏青瓷端坐在墨莲银龙纹缂丝屏风后,听完了白泽卫指挥使顾延业的汇报,整个人头皮发麻,浑身僵硬,冷静理智的她想的是,这个结果是鄂国郡公府作恶多端的业报,愧疚自责的她想的是,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