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州军营。
正值盛夏,大地蒸起腾腾热气,瞭望台上一望无际。狄亲王的军旗连同纪国军旗映入眼帘,四列士兵背负行囊,井井有条地向沼州军营而来。
新驻扎的营帐四周都是从地底生长出来的藤蔓,叶片鲜艳而油亮。士兵用镰刀简单砍了几刀,堆上成箱的粮草和武器。
主将军营帐中,狄亲王已先几日抵达沼州军营,正与温霁昀共商排兵布阵之策。
狄亲王年近三旬,气质更为沉重内敛。身着布衣常服,束好的发髻中只有素玉笄,多了一丝市井气,但仍旧难掩隐忍的威严之感。
沼州地形复杂,又因人口稀少,以至于地形图中细节之处都不甚完善。
狄亲王敛眉沉思,仔细看过布局图后,这才郑重提出相应意见:“此处,夏季有暗河,队伍中需要有懂得制作简易木船之人才能安然渡过此处…还有这里,这一片晨间瘴气重,行囊中需备上相应药材,也应提防敌军从此处突击。”
温霁昀点点头,认真在布防图中用朱砂笔勾画下来,以便随时调整作战迎敌。
敌军此次有备而来,温霁昀初到沼州不过半年,布置的边防尚不完善。朝中老将顾虑良多,危急之际狄亲王愿亲自领兵助阵,也让温霁昀心中多了些安稳。
温霁昀卸下腰间佩剑,退后一步,正式行礼道,“多谢狄亲王能援助此战,指导良多,温某感激不尽!”
“我虽未曾亲自领兵上阵,好在有些兵力和资金在手。”
这些年在沼州的清净之地博览群书,自然也懂得战争所需,狄亲王谦虚回答道,“弓箭、云梯、塔楼,此乃重中之重,我也带上了些信得过的工匠来军营,想来也是用得上的。”
首次为主将,率众多士兵作战。能有狄亲王鼎力支持,当真是贵人相助。
温霁昀倒了一盏清酒,尊敬道,“恕晚辈来沼州时,未曾专程拜访大人。”
“不必如此。我本是挂着亲王虚名的无权皇室,人情往来,愈少愈安。”
狄亲王接过清酒,微举示意后一饮而尽:“只是身在沼州十四年,不愿见此战失守,算是尽我这个亲王的微薄之力吧。”
清酒暖喉,温霁昀嘴边扬起得体的浅笑。
不似面对寻常权贵般拘谨,狄亲王是在真切忧虑着沼州安危,两人在军营共同相谋,倒更像是君子之交。
记起朝中文法规章,温霁昀开口提醒道,“狄亲王此番相助,可有向朝中送去军报?”
狄亲王点头道:“放心,我已让传令官第一时间出发,日夜兼程,五日应当能抵达长安城。”
闻言,温霁昀心中担忧这才卸下些许。
一直到晚上操练结束,温霁昀才得以回到将军营帐稍作休息。
想起书案下烟青寄来的信件,温霁昀的思绪不觉飘远。若是沼州即将开战的消息传到烟青耳中,她应当又会日夜记挂着了。尽早得知有援兵相助,烟青心中应当也会少些忧虑。
温霁昀暗自思量,算着今夜应当还有时间,挑灯提笔书下两封信件再次寄往温府。
七月末,沼州边疆已是一片肃杀之意,万物失了色彩。待战鼓擂鸣,温霁昀率兵立于城门前,转眼便是黑云压城。
沼州天气阴晴不定,战场上雨滴混杂着鲜血落下,空气中弥漫着散不去的铁锈味,每一刻都惊心动魄。
转眼已过半月,敌军第一波攻势渐息。
温霁昀盔甲上还残留着战场上的血污,匆匆赶回军营向狄亲王报告战况。
正巧传令官也从长安城赶回,颇为严肃地站在狄亲王座前。见营帐被来者掀开,传令官拿出信件的手顿住,随即观望向狄亲王。
方走入,温霁昀的身影一愣,立即退避道:“狄亲王,我暂先退下。”
“温将军应当也是为了正事而来,请入座吧,一切但说无妨。”
狄亲王放下手中沼州的布防图,抬手示意道,“我既已选择出兵相助,就无需对温将军存有疑虑。”
“是!”
传令官是狄亲王在沼州的心腹,向来听命行事。他从怀中取出两封信件,小心呈上:“狄亲王,这是皇上在病榻上亲手交与我保管的信件,这封则是大人托下官顺路打听的故人近况。”
“病榻”二字——皇兄病得很严重么……
狄亲王微微皱眉,压下心中担忧,起身镇定神色,有条不紊对传令官安排道,“好。你此趟来去定然疲惫,先好好休憩。”
传令官欠身行礼,又朝温将军行礼后,才退步离开营帐。
“劳烦温将军等待片刻。”
狄亲王给温霁昀倒了一盏茶。对于圣上的情况实在忧虑,他立即打开圣上写来的书函查阅。
第一眼,狄亲王便看见了独属于皇上的红色玉玺印。
十四年间,两人不常有私下的书信,可皇上总喜欢在来信末尾盖上玉玺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