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府。
模糊的交谈女声从书斋传来，侍从小心敲开木门，为二人新添上淡茶。
先前点上提神的香已燃尽成灰，裕芷翘也没再隐瞒。两人看着桌上的奏章甚是凝重——这是这几日以来所书的第五封请愿，都如石沉大海般毫无回应。
“是阮沧郁的手笔。”
烟青不安地摩挲着指尖，“就算我们上书朝廷，那些老将不但要顾及丞相的脸面，更是为了收回兵权，定然不会主动愿意相助。”
裕芷翘听完烟青所述，陷入了沉默。先前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千丝万缕连成了解答。
思及肃阴一战，日日传书朝廷，援兵却迟迟不来，原先以为是旨意未到，根本就是要让裕芷翘和高滕自理生死。
若不是西北军营作为曾经的裕家军相助肃阴，他们二人早已身死战场。
凡涉及埕州查案的人，阮丞相都没有放过。
裕芷翘蹭的站起身，声音中隐隐怒意，“没想到，阮沧郁是谋了盘大棋，要将我们悄然全部拖入水中。”
“阮沧郁身为一国之相，怎能拿纪国作赌？”
烟青拧紧了眉，叩击桌面，急迫问道，“那圣上呢，又怎能甘让国土失安，宵小得志？”
泄了气般，裕芷翘又坐回桌前，低声回答，“皇上龙体抱恙，众臣皆是心照不宣，此消息便没有流传出去。”
裕芷翘此语一出，烟青想起前些时日看见众多从宫门而出的大夫。
原来为疾所扰的人，是当今圣上。
裕芷翘接着道，“皇上的身体每况愈下，就连这几日的早朝都未曾露面处理事务。阮沧郁一人之下，定然趁机掌控局势报复我们。”
听着裕芷翘所见状况，烟青心知此路无望。
“看来此番，圣上是不会下令发兵援助了……”
烟青起身走向纪国疆土壁图，望向裕芷翘，期冀问道，“沼州附近郡县的军营，与温霁昀不曾有过牵连，可有愿意相助的？”
裕芷翘摇摇头，拿出几封回信，“在回长安城的路上，我就已问过了……皆无愿意出兵的。”
烟青僵硬地点头。
军营各自的首领虽远离长安，但与朝中大臣也都有利益干系。观朝堂局势听风就是雨，加之各自不可说的心思，战火未烧到眼下，他们是不会着急的。
“稍等……”
裕芷翘列出沼州旁的军营，又对照着回信，用朱砂笔不断划去。
片刻后，刺眼朱红中，还有一个军营的名字安然置于纸上，烟青连忙走近些想要看清。
裕芷翘举起那张纸，惊喜地呼道，“这南部的兵马还未回信！”
南部兵马，这正是先前崔至提起过的条件……烟青笑容僵在脸上，抬起的手缓缓放下。
看来南部兵马等待着崔至的示意，尚未给出明确的答复。一旦烟青回绝了崔国公的提议，拒绝出兵的书信也就会立刻送到高府。
但这些裕芷翘都不曾知晓这些，裕芷翘呼出一口气，连声道，“太好了！”说罢，她又重新提笔准备再写一封，寄往南部军营。
见烟青面色未曾舒缓，裕芷翘安慰道，“别担心，温霁昀饱读兵书，心智过人，定然不会有事的。”
裕芷翘已然开始动笔，不忍再熄灭这一抹希望，烟青回神道，“嗯。”
既然已了解所有情况，烟青见夜已深，便在裕芷翘房中浅寐了片刻。
待远方天色泛青，烟青整理一番，准备骑马回温府。
初晨的阳光未能透出天空连绵的云层，空气中还带着潮湿，显得有些阴沉。
一道刺耳的唢呐声从远处的街角传来，连带着鼓乐声。未见队伍，一瞬间叫人分辨不清是红事还是白事。
烟青下了马，牵着蕴青往街道两边避让，赶早市的行人也纷纷侧目望去。
系着红绸缎的马车悠悠驶过转角，原是娶亲这般大喜之事。
目光随之移动，烟青却觉得有些奇怪。
队伍中侍从十余人，无论是马车还是绸缎都有着繁复花纹，喜乐奏得隔条街都听得见。可若说是娶妻，迎亲的队伍却不见新郎——只有是纳妾，才会如此。
现下还能纳小妾入府的人，定然是非富即贵，如此排场比一般人家娶妻还要隆重，更像是一种炫耀。
烟青望向队伍最后的随从，高举着的仪仗上“阮”姓一字格外醒目。
见状，周围知晓些门道的民众也开始议论纷纷。
“是阮府，阮丞相的儿子今日纳妾？”
“才不是呢。看最前面的家仆，分明是阮丞相自己纳的妾！”
对话传入烟青耳中，气血一阵阵上涌。
温霁昀还在沼州军营，带领着为数不多的兵马准备迎战，边疆百里，却无援兵相助。而一切始作俑者阮沧郁却一身轻松，逍遥纳妾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