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热汤下肚，裕芷翘飘忽的意识才回神清醒。她抬起手臂，看身上的伤痕已悉数包扎好了，这才有些活下来的实感。
想起自己晕倒前看到的援兵，裕芷翘立刻朝营帐外走去。
方掀起门帘，高滕正在同两位将领说着话。见裕芷翘醒过来，高滕连忙走近扶着她。
两位将领被遮挡的身影才全部显露出来。高滕原以为几人是第一次相见，方准备介绍，却听见裕芷翘有些惊喜道，“老黑！魏铮！”
儿时在军营中的回忆瞬间涌入，多年未见也一眼认了出来。裕芷翘上前拥抱着父亲当年手下两位得力干将，愈发激动。
老黑面色慈祥，轻拍着裕芷翘的肩膀。
“先前只知你们二位是裕家军，”高滕恍然道，“原来你们早就认识！”
魏铮也舒展笑意道，“小时候见过几面的。当年的小姑娘，现在该称呼为裕将军了！”
“对了，裕将军，高将军。军情文书上，就不用提起我们西北军营了。”
老黑看了看在一旁搬运物资的西北军营的将士，轻声答道，“情况紧急，这次出兵相助未曾按规矩来。”
高滕：“此话怎讲？”
魏铮和老黑皆是摇了摇头，凝重道，“其实各处军营，很早就知晓肃阴此地战况，可是没有圣上下令，谁也不敢出兵贸然相助。我们再三商议，才决定不向朝中上书，直接前来肃阴……”
声音低下去，更多的也就不方便详述了。
裕芷翘同样明白他们的不易，连声道，“无论怎样，都多谢魏铮将军了，此乃生死之战呐！”
“我亦曾是裕家军，此战，是定要来相助的。裕将军，不必言谢。”
魏铮将军从马上的行囊拿出那面旗帜珍重递给裕芷翘，“对了，这是我保存多年的裕家军的旗帜……果然它终有重见天日的时候。”
那面旗帜历经岁月，兜兜转转还是到了裕芷翘手中。她感受着有些粗糙的手感，一线一织，似乎还能感受到当年温度。
高滕看着魏铮将军挺直的背脊，心中甚慰，“半年时间不见，魏铮将军同样成长许多，倒是有裕家军曾经雄姿了！放心，肃阴此战告捷，说不定圣上还会嘉奖你一番呢！”
“前路尚远，我也不急于一时，慢慢来吧。”
魏铮将军拱手退后，有些不好意思道，“更何况魏某先前做过诸多错事，埕州一案也给了魏某许多教训啊！”
说罢，魏铮仰头看了看日头，“时辰不早了，既然匈奴已退，我留一千士兵任君调遣，我和老黑还要赶回西北军营。告辞！”
裕芷翘和高滕站在城楼上，目送着魏铮和老黑骑马离去。
确认裕芷翘的身体无大碍，高滕才放下心领兵去城外巡查。裕芷翘则留在城内处理战场后方事务。
战场上的振奋褪去，余下满目疮痍。
面前的沙地上士兵清理着残骸，夕阳洒在大地上，通红得分辨不清是血液还是残阳。
按照惯例，此战告捷，纪军需清理好战场。一是防止瘟疫爆发，二是魂归尘土。
士兵们拖着面目全非的尸体，顶着月光挖好了大坑，火焰炽炽，无数的士兵化作英魂永远埋葬在了山下。
裕芷翘在无名碑前站了许久，站到一轮圆月正挂天空。
每一次开战，结局都是生灵涂炭。
纵使见惯了战争，裕芷翘还是难免一阵揪心，所有的感官在此刻席卷而来。
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这叫做后怕。
人言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可从始至终，裕芷翘和高滕都是同战士们一起，冲在战场的最前方，这是裕芷翘作为一国之将的宿命。
在裕芷翘心中，他们之间除了权力不同，肩上保家卫国的任务没有任何不同。她每一次活着从战场上下来，都是心觉万幸。
战场之上的豪言句句真心，可当人潮散去，她亦是害怕自己再也见不到高滕。
裕芷翘轻擦拭着剑上的血，看着士兵往来，心中波澜难平。
不远处，高滕骑着马慢慢停在树旁，他没在军营中见到到裕芷翘，便来此处寻她。
看见裕芷翘的身影，高滕压身下马，默默坐在了她身旁。
婆娑月影下，裕芷翘略疲惫的双眼中满是血丝。她紧紧抱住高滕，带着几分委屈道，“你来了……”
只有在生死边缘游走过一遭，裕芷翘才看清了高滕在自己心中的份量。
高滕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我在。”
察觉到裕芷翘的心绪，高滕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包裹递给她，“肃阴和庾关的官道已通，你瞧，烟青寄到庾关军营的信件方才送过来了，你快看看吧！”
方历经战乱，此刻能看到来自好友的信件，也是同样幸事。
裕芷翘擦了擦眼角，连忙接过。
已隔月余，烟青洋洋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