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黎阳坝中学到研究所,大约两百米的距离,路柠走在前面。
身后没有动静,她回头,不知道秦戍跟徐川说了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出来了。
一双长腿迈着慢悠悠的步子,身形有些虚晃,日光照耀下,像是钟鸣鼎食之家的纨绔公子,游街时总得和狐朋狗友勾肩搭背,没个正形。
和方才谈笑风生的上位者判若两人。
看吧,没人了,所以本性暴露。
路柠撇撇嘴,转回头,速度慢了下来。
路柠的办公室在研究所二楼,是一间单人办公室。
治愈系奶油风的装修,和楼下整洁干净但却冷冰冰的实验室形成了鲜明对比。
进门后,路柠一指自己的棉花糖布艺沙发,对跟在后面的秦戍说:
“先在沙发上躺一下,我去给你倒杯水。”
办公室面积并不是很大,沙发是三人位组合的,平时路柠躺上去睡绰绰有余,但是秦戍长手长脚,矮身坐下去都显得委屈。
不过路柠才不管他这么多,能让他进来就不错了。
爱坐不坐。
沙发旁是一套胡桃木的玻璃边柜,紧挨着窗户,奶白色的棉麻窗帘被风扬起,时不时拂过柜顶上摆放的相框。
路柠从边柜里取出干净的茶杯,这才发现茶几上的玻璃水壶空空如也。
“没水了,我去综合办公室一趟。”
秦戍敞腿坐在沙发上,两只胳膊撑着膝盖,十指交叉,闻言嗯了一声。
等路柠出去,他细致打量起这间办公室。
面前的圆形小茶几上铺着日系小雏菊的棉麻桌布,办公桌上堆着许多粉色蓝色橘色的文件夹,电脑显示屏边沿贴满了各式各样的便利贴,一盆盆多肉队列整齐。
办公桌后一整面墙都是书架,大半被专业书籍占据,另一部分是言情小说,秦戍没猜错的话,估计还是作者亲签本。
桌上还有半瓶草莓酸奶,是路柠最爱喝的牌子。
秦戍自己都没察觉到,他的眉眼在不知不觉中柔和下来。
缱绻又温柔,藏着多年的思念。
路柠在大家公用的综合办公室倒了杯热水回来,放在秦戍面前。
做完这一切,路柠感觉自己真的是太善良了,不计前嫌,在前男友生病的时候还能做到如此地步,不给她颁一个感动中国的奖都对不起她这宰相肚里能撑船。
但也仅此而已了。
“我还有事要忙,你自己在这休息,没事别叫我,有事更别叫我。”
把话撂在这,路柠坐回办公桌后面,拉近双层软包的人体工学椅,扯出背后的小兔叽毛绒抱枕毯,打开电脑开始敲键盘。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秦戍这个大活人根本不存在。
屋内很静,只有路柠敲击键盘发出的清脆机械声,一下一下,极有规律。
屋外的光线毫无阻挡地照进来,给这里的一切都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挂钟安分地昭告着时间流逝,一直到室内被落日余晖染上明灿的橘红,抬头便可望见窗外大片青山负着霞光,半轮红日沉入山霭。
路柠揉了揉干涩的眼睛,随手捻亮了桌上的台灯。
她想起屋里还有个人。
秦戍睡着了。
即使睡着,也没有松下他的脊背,依然笔直地靠在沙发上,修长冷白的十指间捧着玻璃茶杯,一双长腿局促地缩在茶几下面。
看他舒展的眉眼,应该并没有觉得不舒服,反而睡得很香。
路柠不知该如何评价,或许是真的水土不服太过劳累,所以在她这里也能安心睡着。
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显示傍晚六点三十分。
将近五个小时。
路柠起身,打算把秦戍叫起来,她晚上还得在这熬夜写论文,任由这人继续睡下去,她珍贵的名节即将不保。
走到近前,路柠弯腰倾身,看着这张睡颜,无声叹了口气。
秦戍睡着的时候,浓颜五官敛去锋芒,不带任何攻击性,纤长浓密的眼睫遮掩住眸中的清冷散漫,高挺鼻梁下是恢复血色的唇瓣,肤质如一块上好的凝脂玉,润玉无暇,不染纤尘。
霞晖映在他脸上,半明半昧,极尽温柔。
路柠倒是一点儿不怜惜,直接抽走秦戍手中的茶杯。
这个动作惊醒了熟睡中的人。
秦戍霍然睁眼,双眼皮褶出一道深深的痕迹,眸光精准攫住近在咫尺的小脸,和梦里的分毫不差。
下一秒,他抬手,指骨准确圈住路柠拿着茶杯的细白手腕,稍一用力,将人往自己怀里带,另只手按在女孩后腰,稳稳地扶住她。
路柠猝不及防,手腕一抖,杯中的水洒出来,浇在了秦戍的黑裤上,洇湿的水迹十分明显。
不容抗拒却又分外温柔的力量顺着小臂渡过来。
路柠躲闪不及,为了避免扑在男人身上,她只能抬起膝盖,单膝跪在男人两腿之间,空着的手撑在他的肩膀上,惊惧的杏眸抬起,对上了秦戍幽深的视线。
秦戍刚睡醒,眼里可见深红的血丝。
他忽地挺起上半身,空气一下被挤压稀薄,清淡好闻的檀香气息铺天盖地,紧紧包裹住路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