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听卫家,又是激起千层浪。
除了那个迁到京城做了大官的,还有哪个卫家能跟扬州府衙扯上关系?
孙乙却听出了另一层意思。
京中卫家丢了人,案子查到扬州,找到人是皆大欢喜,若是找不到呢?
会拿谁问罪?
他看着云招浑不怕的脸,当下明白:这人是带不走了。
孙乙偃旗息鼓,打碎了牙只能往肚里吞,且不论丫头这事是真是假,卫家的人若是非要治他什么罪,他是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怪只怪自己是个没什么权利的下人,他磨着牙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二弟远道而来,还记挂着一个丢失的丫头,当真是有情有义啊。”
清越男声从二楼传来,卫赋兰抬首,一位黑靴青袍的少年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少年比卫赋兰高出一个头,面中稚气未脱,却眉宇锋利,隐隐溢出几分威严。
那份威严和一个人十分相似:
卫赋兰的父亲。
卫赋兰脑中迷茫散去,望着那少年,欣然喊道:“大哥!”
卫映兰应了一声,走下楼来。
“有二弟在,我看今晚的戏台子,也不必搭了。”
卫赋兰听出话中调侃,屈指抹抹鼻头。可不是么,自己唱了出戏,倒叫这人看全了。
他不动声色地接过话头,“这怎么行?扬州昆曲当世一绝,大哥常驻扬州自然没甚所谓,可弟弟明日就要回京了,不亲眼见识一番,怎能甘心啊?”
卫映兰整理衣襟的手指一顿,笑着摇摇头,率先走出门外,“你啊,还和以前一样。”
卫赋兰亦随其后,温雅之声落入耳中。
“府里早就为你安排上了。”
好戏落幕,酒楼内宾客重新归座,满地狼藉也已扫理干净。
余下一脸凄怆,不知何往的少女楞在原地。
大堂内人来人往,皆视她不见。重启的喧闹,都与她无关。
少女暗自悲苦,一只手伸向她,头顶传来少年爽朗的声音:
“走吧,别以为这就完了,还得帮你去官府销案,再重新入籍。”
*
送走卫映兰,又命云招带小姑娘去官府打点,卫赋兰怀抱赠礼,独自去往林府。
礼没送出去,他被拦在了门外。
“老爷带着姑娘去城外祈福,这会子还没回来,您一没有拜帖,二不能自证,我们也不能擅自做主不是?还是劳您择日再来吧。”
“啊?可我明日就走了。”
护院抱歉地看他一眼,关上大门。
卫赋兰:“……”
“珰珰珰”
又是几声叩门声响。
大门开出一条缝儿,卫赋兰赶紧开口:“我是替远在京城的老太太来看望你家姑娘的,要不你先告诉我,他们几时走的?几时回来?我也不能在这儿等太久,好歹你把东西拿去吧。”
门内传出一声冷笑,“老太太早就指派人过来了,都在了一个月了,如何又会另叫你来?”
“那你别管我是谁了,这些都是送你家老爷和姑娘的,你先拿进去放着,等过几日我再写信过来道明原委,可好?”
小厮犹犹豫豫,卫赋兰终于忍不了了。
他抄起一个盒子丢过去,“你他娘的这都不肯?你信不信?等你老子爷回来了,我告诉他,有你好果子吃!”
盒子砸到脑门上,掉进门内,小厮被唬了一跳,忙关门道:“好好好,我再去问问总管去。”
卫赋兰叹气,倒也不怪别人不认他。
此番他从京中逃得匆忙,哪顾得上准备帖子和祭礼?
人能到,就不错了。
原本卫赋兰确实是在回乡祭祖的这百人名单里,只因一句话得罪了父亲,被拘在府中,勒令思过。
他阳奉阴违,紧赶慢赶追上卫府一干人马,这才如愿到了扬州。
站了半晌,站得疲累,卫赋兰低头瞅瞅白袍,迈开两步 ,笼起袖子坐在石阶上。
反正都脏了。
礼品放到一边,他拿着纸鸢在膝上摆弄。
林府所在的这条巷子又窄又空,若此刻有人路过,便能见到一身华服的少年公子,正坐在阶前百无聊赖地玩风筝,眉眼明朗,独绝于世。
又等了不知几碗茶的时间,卫赋兰总算听到门内传出微弱的脚步声,似乎是有人来了。
他抱着纸鸢起身,正在此时,巷口驶进一辆乌盖马车。
林姑娘回来了?
卫赋兰理理衣袍,挺直脊背,走下石阶。
马车果然在林府门前停下,他眼睛一亮,却又转瞬暗沉。
两个穿粗布短打的男子从马车上跳下,体格壮硕,面色不善,径直走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