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父亲,秉持读书人的清高,纵然懿兰生就一副好皮相也绝不容许她以色侍人为人妾室。
可秦懿兰不认同。
守着那点清高,指望将来嫁个贫民过一辈子清苦日子等着饿死吗?
母亲把她绑去了县令府上,换了五吊钱。
懿兰头一次庆幸自己的不值钱。
她逃走了,把自己攒的五吊钱留下了。
县令爱名声,不会为她这么个小角色兴师动众。
离开县令府时,懿兰想,她要离开那个家。
可事实是,天地之大没有她容身之所。她只有灰溜溜地回去。
秦李氏见县令并未发难,以为自己白捡了五吊钱的大便宜,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没有人知道,懿兰心里藏了怎样的念头。
她要进京,她要入宫,她要做人上人,把自己的命握在自己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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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懿兰等到了这个机会,新帝选秀。
她报了名,过了层层选拔,拿着自己攒的一点点钱和父亲留给她的玉佩与长命锁,进京去了。
当掉玉佩和长命锁时,她想,她会尽快赎回它们的。
可是她没有。
当她初次侍寝,躺在皇帝身侧,看着甘露殿的金玉辉煌满目琳琅时,她想,父亲在天上大概恨不得抽死她了吧?
晚一点、晚一点再赎回来吧。
她怕,怕看到那玉佩和长命锁后自己都忍不住唾弃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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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长一段时间里,童妍都是懿兰在宫里唯一的亲人。
然而朱镜殿摆戏台子那天,她仓促来不及深思,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要扳倒徐知意,那个才貌双全又与皇帝青梅竹马的女人。
坐着轿辇过去的一路上,她思绪纷杂。青苔石在袖口微凉的温度提醒她,万事俱备,只差她丢下这枚小石子。
……
后来徐知意有孕、生下承望时,懿兰都曾歹毒地想过,如果当年自己没有舍身护童妍,让她一尸两命了,徐知意是不是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每当这样的恶念起,她都会做一场噩梦。
她的潜意识似乎知道她所处环境的安危,只有傅仪宁不在她身侧时,她才能够哭出声来唤一声“阿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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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恶念一起,就再也收不住了。
懿兰明白这个道理,再三叮嘱自己克制。
她克制了,没有害孕中的徐知意,也没有害承望;
她也更聪明了,学会了借刀杀人,杀了阿青,害死了尹青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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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童妍因病避世的日子里,幸有文若闲的出现。
懿兰敬佩她的正直与忠诚,她也把若闲当作自己的朋友。可大概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这份情谊全是靠她的面具得来,每一刻都像是偷来的。
文若闲起初只称她为贵嫔,后来是为什么开始亲昵地呼她为“娘娘”?
因为懿兰是个“贤妃”。
后来绿芸面刺她虚伪时,懿兰庆幸,若闲走得早……
在生命的最后懿兰总爱回想自己经历过的那些人那些事,她想,如果没有文若闲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她会是什么样?
大概与孔一文口中的“妖后毒妇”无异吧。
人在极度贫穷、连温饱都难以满足的情况下是不会有太多善恶是非的观念的,懿兰便是如此。
她只知道,她要往上爬。
但往上爬的路上,她遇到了童妍、沈行烟、文若闲,甚至陆灿……
她们教给她什么是人性本善、什么是家国大义、什么是忧国忧民、什么是朝廷政治。
于是她才成为了她,大越崇显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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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一生,她永远都在竭力向上,求一个绚烂夺目。
“娘娘喜欢什么花儿?”
似乎有许多人这样问过她。
她自己也不知道。
这一辈子汲汲营营,她竟从未追求过什么爱好。
临了去想,她依旧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花。
可若说她像什么花,她想,应该是凌霄花。
文人墨客总是看不起凌霄花,可懿兰不认同。
看不起凌霄花的人,还不都得抬头仰望那九霄之上的红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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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全元年秋,后以良家子入侍内闱,同童氏、尹氏、明氏并封美人,居六品。定宗观其面,以为宁静平和,赐号曰颐。
初,定宗以后勤俭知民事,嘱以宫务,皆备,晋嫔。及云顺贵妃殁,主治丧事勤勉劳碌,众有口皆碑。
……
二年五月,后遇喜,上悦,晋贵嫔,居四品。
……
三年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