曳娘认真地想了想,终是摇头:“我这里热闹,没了王爷,还有别的主顾。王妃不同。”
傅仪昕听得又好气又好笑:“王府中新植了许多鸢尾花。”
“我大抵是无缘一见了。”曳娘笑语。
“……我与母亲说了,我喜欢樊楼的一个姑娘。她没不高兴,说可以为你周全身份。既然是我乐意的,八抬大轿娶进门又有何不可?”
说不动容是假的。
那是王爷,要娶她为正妻,换了旁人必然一口答应。
然而曳娘却含泪笑看他:“我只想自己做自己的主,不喜欢寄人篱下。”
“你不喜欢就不必向谁请安,你喜欢这里还可以来。我陪着你,吟诗作词也好,饮酒舞剑也好,都依你。”
“今日这样说,来日就不一定了。”她在风月场长大,看多了薄情郎痴情女的故事。
傅仪昕苦笑:“我就这样不值得你信么?”
曳娘摇头:“我只是不想拿自己的命去赌一颗我看不见的心。”
傅仪昕走了。
曳娘想,他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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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扮上了红妆,预备重拾她陪酒卖笑的日子。
点她的人是吴家公子,一见她便拿那油腻腻的眼睛瞟着她:“听说曳盈姑娘可是将恭王都收为了入幕之宾呐!瞧瞧,这手白的……”
曳娘避开了他的爪子,声色微寒:“客人想听什么曲?”
付的是听曲的价钱,凭什么让她忍着恶心被他碰?
虽说是这个道理,但主顾和卖艺的,有什么道理可讲?从前她攒不起银子,就是因为不会变通。
吴公子冷哼一声,松开左右两个美人站起来:“花魁到本公子面前都没这么大气性,你凭什么?噢,凭恭王喜欢你是吧?人家今夜正是洞房花烛时呢!你乖些,本公子也赏你个洞房花烛如何?”
他一个眼色,就有小厮把房门关了。
他身边的姑娘忍不住开口:“吴公子,咱们这儿是风雅地方,您这般取乐是把咱们当勾栏了……”
吴公子转身往她身上揉了一把,拿出一锭银子塞进她衣襟里,反问:“风雅地方?”
那姑娘又羞又气,低着头不肯说话了。
曳娘冷冷看着他:“樊楼有樊楼的规矩,我若一头撞死,您也要吃官司。”
樊楼能成为京师第一大酒楼,自然背后也是有人的。真要和吴家公子打官司也不怵。
吴公子听了却冷笑:“你能为樊楼挣几个钱?你们樊楼的老板凭什么为你来得罪本公子啊?果然是被恭王玩了几日,便不知天高地厚了!”
“吴公子。”
镂空雕花的紫檀木门被推开,本该在王府洞房花烛的人却寒着脸立在这儿,一双眼睛像要吃人。
他身后的小厮二话不说便上前去绑人,吴公子哪里肯服?大声嚷嚷起来。
“本王得了令尊的话来拿你回去,再喊下去恐怕明日京中人尽皆知吴公子不顾母丧纵情酒色。”
吴公子这才没了话,安静如鸡般被小厮架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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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该在这里。”曳娘倚着栏杆,看着下面繁华热闹的街市,周身却无边怅惘。
“你不该受这样的侮辱。”
曳娘默了默:“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可能并不算侮辱。若是从前的我,大概不会惹恼他。”
“如今的你有何不同?”
曳娘转头看他,明眸中映入了灯光,如星般璀璨。
她说:“因为遇见过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他从未把她当做歌舞伎看待。
在他眼里,她是个高雅、有气性、知世故而不世故的通透之人。
他尊重她,礼遇有加,于是三年两载惯的她以为天下的主顾都是他这般的君子。
她说没了他还有别的主顾,可其实她心里见谁都不乐意、见谁都不如他。
她好像被惯坏了。
“那你想和我走吗?”
曳娘摇头:“这对王妃不公平。”
“她坐这个位置只是家族的使命,我会给她其余的一切来补偿。”
曳娘不说话。
她知道,旁的什么都难以弥补那个女子,可她也知道,错过了这次也许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原以为身在烟花并没什么不好,直到遇到傅仪昕,她才觉得那是泥淖。
“我欢喜倷*。”
曳娘一愣,抬头,对上傅仪昕那双无比认真的眼睛,终于无所顾忌扑进他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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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仪昕言出必行,第二日果真前来赎回了曳盈的卖身契。
“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傅仪昕看着卖身契上的沈行烟三字,陷入沉思。
沈行烟给他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