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茶泼翻在地。
朝颜心中奇怪,抬起头却看见桌案上残缺的玉玺,心知不好,立刻跪下:“太后娘娘息怒。”
“你也知道哀家会怒?!”
“……臣妾知玉玺之重。可臣妾私以为玉玺再如何不过一死物耳,皇上却是活生生的人,是大越天子。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何况一死物?若摔此死物可消天子愁郁,又有何不可?”
贺书容眼见太后胸口不断起伏险些要气厥过去,忙斥:“放肆!传国玉玺乃华夏正统,历尽千载光阴,其价值早不仅仅是战国一美玉。你犯下大错,还不请罪?”
朝颜却不肯低头,反问太后:“臣妾自认无罪,倒是想问问太后,在您心中儿子的喜怒尚比不上一块石头么?”
“放肆!”
从没人见过皇太后如此动怒的模样,连春雪也骇然。
贺书容忙扶着太后坐下,也不再出言为安嫔周全。她知道,在安嫔心里什么皇权什么传承都比不上傅承襄这个人,与她再多言也不过是鸡同鸭讲。
懿兰是真的气到了极点几欲昏厥,终究还是撑着一口气。她拿手指狠狠指着童朝颜:“嬷嬷教不会你,康嫔管不住你,端瑜的话你也听不进去,哀家便不与你多费口舌。秋华!传家法!”
秋华本也气愤,得了令立刻就去了。不稍片刻,长秋殿院里就摆齐了长凳与行家法的厚木板子。
秋华带着两个有力气的小太监将安嫔拖了出去。
懿兰懒得去看,瞥了眼一旁喏喏不敢言的秦西静,道:“皇后,你代哀家去行刑。把长秋殿附近的宫人全都叫进来,让他们都看看不敬祖宗罔顾礼法之人是个什么下场!”
秦西静哪里敢推辞,忙扶着丫鬟的手臂起身应是。
贺书容不停地抚着太后的背给她顺气儿,又劝:“安嫔没规矩叫人惩处一二便是,太后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先帝在天上瞧见了要怪臣妾侍奉不周的。”
懿兰原气小儿子的乖张,听她提起大儿子不禁泪湿眼眶连连哀叹:“若是启儿还在,哀家何至于此啊!”
若是傅承启还在,她早就甩了袖子去平江园颐养天年了。哪里还需要面对朝堂尔虞我诈,还要受这两个孽障的气?
婆媳两个追忆起先帝,俱是叹息。
外头行起刑来,童朝颜的惨叫声一声声传进殿内,懿兰却毫无心软。连素来宽厚的贺书容都没有替她求半句情。
一众宫人被抓来长秋殿看这场面——
深受帝王爱重的安嫔娘娘被除去外衣按在长凳上打板子,厚重的木板一下下打得实在,素白的里衣顷刻便见了血。
吕司设赶来时便见庭院里在行刑,不禁心惊胆战,忙上前与秋华搭话:“敢问姑姑是个什么情形?怎么端瑜贵妃的人来请下官到长秋殿,安嫔却在这里……?”
秋华只说:“太后娘娘大怒,你进去请个安便是,旁的不要多说,上头吩咐你便应。”
吕司设忙应声,又谢过秋华才颤巍巍进了殿,见了太后便拜倒:“下官叩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金安。”
“起来吧。”懿兰烦闷地看着科考卷子,实际上什么也没看进去。
贺书容见太后不吩咐,便走下来引吕司设去看那残缺的玉玺。
吕司设见状大惊,好在没吓出声来惊扰太后,心中也隐隐猜到安嫔受刑的原因。
“请教大人,这玉玺还有没有复原的法子?”
吕司设胆战心惊地看了又看,道:“只缺一角,摔得不严重,可以金镶玉补之。”
贺书容听了便去看太后,请太后发话。
懿兰知道没有更好的法子,只得道:“此事你悄悄地办,不可让旁人知晓。若有差池……”
“下官不敢!”
懿兰缓缓点了点头,抬手挥退她:“回头哀家会把东西送去你那儿。”
“是。”吕司设忙行礼告退。出去时安嫔还在受刑,她已经没了哀嚎的力气,只是低声呜咽着。
才十多岁的姑娘,满头汗水与泪水,实在叫人心疼。可一想起那缺了角的玉玺,吕司设又心疼不起来了。有这工夫不如心疼心疼自己,修补玉玺若是出了差池不要说她的性命,九族都难保。
吕司设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低着头走了。
另一边又有消息传来,说皇帝得知太后对安嫔用刑便想往长秋殿而来,被秦丰带着几个太监困住了。
懿兰心力交瘁:“……办的好,赏他。”
“是。”裕忱应声,不敢多言便退下了。
外头的声音渐渐歇下。
秦西静白着脸进来回禀:“母后,安嫔晕过去了……”
懿兰显然对她的回禀不满意,转头看秋华。
秋华便说:“打了二十杖,没有水分。再打下去恐怕闹出人命。”
“扔回去,给她找两个小医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