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别于其他殿下的器宇轩昂,他的眉眼间要更像淑妃一些,那是一种无可挑剔、毋容置疑、不容旁人置喙的漂亮。尤其是那一双如受净水洗涤过的桃花眼,望向谁时,便犹若要摄取谁的心魂来。
传言其幼时曾因顽劣,擅闯太极殿误听军政之事,便被陛下下令于殿前罚跪两个时辰。有人说那日他哭的极狠,像误食了酸杏苦橘一般,泪连珠串地落,一副东风作恶、雨打梨花的委屈感,最后硬是叫这道命令还未正式下达,便又被中贵人奉命追了回去。
关乎他的传言颇多,但无不围绕着“俊美”二字。世人皆知,无需得见十三殿下真容,只需在京中女子的口口相传间听上几句,便足够在脑海中肖想出无数个有关这位青云之端的人物的版本来。
如今他仅仅是撩袍翻身上马,便足够场外的女子们呼吸一窒。
谢承晏将雕弓翻转,又将箭矢搭在指骨上,两股夹马腹,喝“驾”一声,骏马疾驰而过,只在一瞬,弓弦便紧绷至极限,形成一个极为夸张的曲度,弦尾贴着鼻翼,将他那一张经由女娲精心雕琢过的脸,勾勒得更为精致。
他微微一笑,带着点少年人独有的快意轻狂。
似乎只是极为轻而易举地一箭,却将葫芦射了个洞穿,连带着那根柳条也被一同射落,箭矢凌厉,扎进远处的土里,翻起一痕坑洼才肯罢休。
白鸽受惊扑棱棱地飞起二丈高,场上众人都蒙着眼,瞧不见场上情景,唯有褚汶年的目光亮了亮,讳莫如深。
似乎这样貌比潘安的人总会因一副皮囊而被忽视内里真正的才能,这是古往今来的惯例。
谢承晏解下覆在眼上的绸带,朝一众人中某个位置深深望了一眼,不知为何,分明是不带什么情绪、极为平淡的一眼,却让褚汶年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他背过身去将绸带好生拉回远处,挡住了那一只偷看的眼睛。
下一箭便要轮到谢寻山了。
谢寻微站起身来将半个身子都探出栏杆外,听风、听雨和墨竹也跟着朝那边望了望。
谢寻山本就身形高挑,长身玉立站在一众人中更显得挺拔出众,他一向内敛,此刻举步上前,衣袂翻飞,有如仙泉垂泻处,一束皎白的月光悄然落在山间。
楼下这时才有人认出,他是一个时辰前信马过街巷,那个引来满楼红袖招的男人。
适才谢寻微一掷千金,让诸位弯腰拾金时不免尴尬了一会儿,此刻谢寻山一上场,宝津楼上下一时便又热闹起来。
谢寻山温柔地摸了摸马鬃,不紧不慢地翻身上马,又慢条斯理地拉了拉弓弦,而后挽弓射箭。
一切看起来好像和往日校场练箭没什么两样,众人不免失望了一下,可若是有人凑到近前来看,便会知道这一箭倘若射出,会是如何的力道惊人。
他一向喜欢删繁就简,不摆那些花架子,也不愿用那些不必要的姿态来过分修饰自己的技术,但这只是看似稀松平常的一箭,他却是苦苦练了十七载春秋。
他抽鞭打马,云淡风轻地射出了这一箭。弓如满月,弦带余音,干净又利落,精准无误地射向远处红绸系着的葫芦,好风如水,吹过时带偏了一点点箭尖,箭头“嗖”的一声,穿断一排红绸,一连五六个葫芦尽数掉在地上,白鸽霎时扑棱棱跃起,飞至数丈高。
这一箭着实精妙。
即不会因力道过猛而误伤鸟雀,又不会在这场比赛中因“不尊重对手”而落下口舌。他算准了风向风速,也找准了时机,所以这一箭,是他有意为之。
场外的众人抬头举目望去,日光打在谢寻山静若宁渊的侧脸上,白皙的皮肤便泛出淡淡的光泽来,恍然间,好像大雄宝殿里供着的一尊宝相玉佛。
而变故往往就突生在这看似岁月静好的一瞬间。
不知因何,这一箭后,原本应该顺着方向离场,然而骏马突然受惊,狂嘶一声,猛地扬起前蹄,尤若人立。
猝不及防间,谢寻山的身子也跟着往后猛地一栽,他迅速扯缰勒马,却无甚用处,他又试图控制住马奔的方向,然而业已为时过晚。
骏马疾驰,风驰电掣般在场内驰骋了个来回,便横冲直撞,直直奔着人群的方向而去。
人们皆惊呼一声,四散开来,只有褚汶年两腿打颤,怎么也迈不动步子。眼见烈马如黑云般卷土而来,离至身前不过一瞬,情急之下,他擎起手臂护住头,原地蹲下,大喊一声:“殿下!”
“快躲开!”刹那间,谢寻山勉力稳住身形,于腕上施力,极力牵缰,烈马如黑云压城般自褚汶年头上凌空越过。黑马之上,谢寻山的衣袍翻飞,像一朵飘云,更像一道惊电,众人惊愕间亦被其风华所摄。
谢寻山将覆在眼上的黑绸带一扯,拔出腰间佩刀,刀光朝斜下方一闪,狠狠扎在马腹上。骏马吃痛哀鸣一声,他趁机拨缰将马头掉转,引其朝着河岸冲去。
“扑哧”一声,刀刃没入马腹,再拔出时,溅起一线的血。见马速丝毫不减,他